第一章

第一章

靜謐的空間傳來規律的木魚聲,誦經者以無比虔誠的心意念著經文,希望能帶給已故的友人冥福。

一段時間過後,郭寶珠站起來又上了三炷香,自言自語道:「真快,你都已經走了十幾年了……這陣子老是夢到你,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未了,想要告訴我?你不在夢中說清楚,害我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怎麼幫你呢?唉!」她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揉着太陽穴,兀良沉思。「當年,要不是你挺身相助,今日也不會有我,及我那順利長大成人的孩子。」

「媽。」

「楚懷,稱下班啦,累不累?」

他笑了笑,「今天比較不忙。」他雙掌合十,在神壇前默念了一會兒,才轉向郭寶珠。「您剛剛在嘆氣,是有什麼心事嗎?」一如孩提時,他蹲在她面前,望着她黑白參半的頭髮,及雖年老但風韻猶存的臉龐。

郭寶珠疼愛地輕輕撫着他的頭髮,感慨似的說:「二十八年前,如果不是媽的一個好朋友,恐怕就沒有現在的我和你……」

他知道媽又回憶起往事了,而這個往事,楊楚懷已經聽過很多遍,可是,他還是很有孝心的聽母親說下去。

「那時,你父親在我們那個地方是很出名的,雖然有點花心,可是,還是有很多人家想把女兒嫁給他,也不知你父親哪根筋不對勁,除了你大媽之外,其餘皆是逢場作戲卻假戲真做娶回來的姨太。風月場所多的是爭風吃醋,但我不以為意,或許是因為才剛涉入沒多久,初生之犢不畏虎,認為不會有人敢動我的主意,」說着,她笑了出來,「畢竟我那時候還挺『恰』的呢!」

楊楚懷也跟着笑了。

「所以說,有時人哪!也不可以太恃寵而驕、得意忘形,終會招至禍端。事情發生那天,我只覺得整個人都不舒服極了,又噁心又嘔吐的,哪裏想到是懷孕了,倒是其中一個姊妹注意到了,所以嫉妒在心,趁我出去抓藥時,教唆一個混混企圖對我非禮,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楊楚懷接着說:「是秋蓮阿姨適巧從田裏回來,手上尚拿着鋤頭,因此救了你,你和她從此成為好朋友。」

「對,沒錯,我們的友情是不能太光明正大的,畢竟她是良家婦女,我是風月場所的壞女人,就這樣,我們維持了幾年難得的友情,我嫁給你父親后,她也嫁到外地去,在出嫁前一夜我和她徹夜長談,還準備了一個禮物送她,之後就少有她的消息。」

「可惜,我從未見過秋蓮阿姨的樣子,很想認識她……」

「你見過的,只是你忘了。六年後,我打聽到她的消息,我帶着你去她家找她,你那時候六歲,而她有個才兩歲多的女兒,你一見人家長得可愛,就嚷着要抱人家。嘖,說也奇怪!那女娃兒跟你倒挺有緣的,讓你抱着的時候,呵呵地笑個不停,等你要離開,她就哭喊的活像被欺負得很慘似的,害你捨不得離開。」

他失笑出聲,摸摸自己的下巴。「想不到我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女人緣。」

「我記得當時你對那小女娃兒說,『別哭別哭,哥哥以後再來找你。』說完后,你就親了她一下,小女娃兒竟就不哭了。我永遠忘不了那張梨花帶雨的小小臉蛋。你秋蓮阿姨家境不好,隨後搬了幾次家,搬到後來,就失去了聯絡,直到她病死的消息傳來,唉。」

「那個孩子幾歲了?在讀書嗎?現在住在哪裏?」

她搖搖頭,有點遺憾地說:「我如果知道就好了,把她接過來一起住,你父親是不會反對的。」

「要不要委託徵信社查查看?」

「嗯,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可有照片或什麼信物之類的東西?」

「我沒有照片,」她驀地想到,叫了一聲:「鏈子!」

「什麼鏈子?」

「很名貴的一條鏈子,你父親送給我的,我再轉送給她當結婚禮物,我形容不出來它的樣子,可是見着了我會知道。」

他遺憾地表示:「媽,你這麼說還真不好找起呢!」

「唉!說得也是,或許那條鏈子被她典當了也不一定,你知道的,生活困苦嘛!」

楊楚懷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安慰她寬懷,「不用擔心!我想經過這麼多年,即使是個小孩子也應懂得怎麼照顧自己,更何況,她已經是個大人了。」

郭寶珠喃喃自語,「老天保佑,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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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有點冷。喔,不!簡直是凍斃了!

過了冬至,就屬今天最冷了,空氣中泛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在街燈的照射下,有股鬼魅般的美。這冷,還得持續到聖誕節過後呢!雖然商店老早就張燈結綵準備過聖誕節了,可是街道上的行人卻寥寥無幾。

他媽的!他就這麼倒霉!要不是為了工作,為了年終獎金,為了避免老編三天兩頭找他麻煩,他老兄這會兒恐怕是在小美人的香窩裏過一個熱情如火的寒夜呢!哪用得着在這吹風受凍,冷到牙齒打顫。

現在,他只想快點把照片拍到,好交差。

不過話說回來,老編這次會這麼急着要這個獨家新聞也是有原因的,對方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鬧出緋聞,你想,誰不好奇呢?標題甚至可以這麼寫道:

年輕有為的企業家,三更半夜逗留某高級酒店裏小姐的香閨,為的是何事?

世人最有興趣的就是這種似是而非、危言聳聽的言論,儘管有許多衛道人士批評他們力故怯挖人隱弘,可是,他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人們愛聽不切實際的話,他為了掌握第一手資料,他都差點忘了寒冷,等得有點興奮了。

他看了下手錶,十一點半。那個男的才進去二十分鐘……操!這下有得等了!

這時候,他開始羨慕起那個男人來了。

他把相機收起來,重新點燃一根布,漫不經心地抽著,完全沒注意到目標已經提早出現,害他手忙腳亂的拿出相機,準備拍下關鍵性的一幕——

走出來的一男一女正好在陰暗處,渾然不知有個男人正在偷拍他們。

視線有點差,拿相機的記者悻悻然地拍了幾張照片充數,想再挪近一點,卻發現他辦不到,因為他腳下的枯葉會泄漏他的行蹤,他只好待在原地,那兩個人好像也沒有馬上離去的意思,他們正在講話,可是,他們說了些什麼?

去他媽的!他完全聽不到呀!

「你考慮一下,三天後我再過來。」男人說。

她雙手交叉於胸前,低頭思索了一下,隨後抬起頭問他:「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他嘆息搖搖頭,「你不會明白的,她雖然是我老婆,可是,她一點都無法和我產生共鳴,任何一方面都是。」他欲抬起她的下巴,被她輕巧地閃過,他說:「我需要你,你善體人意、知書達禮,比我老婆強多了。嗯?」

你老婆不了解你?呵!即使你老婆是外星人,那也不關我的事呀!她思忖道。

她左手拿了一個長形絲絨盒推給他。「這東西你拿回去,我不要。」

「這又不值多少錢,你又何必……」

「既然如此,我更不想收了,反正是廉價晶。你知道的,干我們這—行胃口可是大得很,養刁了,就不習慣戴玩具似的珠寶首飾,你還是省省吧!」

面對她的諷刺,他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世故的臉龐多了一份柔和。而她完全漠視這一點,眼神冷冷的掃過他,所有咒罵全國在肚子裏。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之所以會拒絕他,都全都是因為他那顆骯髒、齷齪的心。

「算了,我想我今天來的不是時候,三天後,我再來聽你的答覆,希望到時候你已經做好決定。桑妮,好好想我說的話,不要意氣用事,好嗎?」

幹嘛呀!當她是小孩子,用這種充滿自以為是寵溺的口吻對她說話,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多寵她呢!放屁!當她是家犬呀?拿了條鏈子套在脖子上,就是他的。

她對他的裝模作樣真是感到噁心反胃,更讓她覺得五臟六腑要翻過來的是,他居然找上門,要她當他的……去他的情婦!

她真該在客廳時就將這盒珠寶丟到他臉上,並叫他滾出去的——如果沒有慧娟在一旁暗中壓抑她火爆的脾氣的話。「我會重新考慮你的提議,如何?」瞧他一臉快要抽筋的樣子她就想笑,不過,得先把他這位貴客送走才行。「喔!夜深了,請留意路旁的阿狗阿貓,別撞着它們,我不送了,慢走。」

他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不過修養不錯,沒有當場罵她不識好歹。他眉一挑,邊微笑邊點頭地說:「好吧!」她說她的,反正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小報記者只顧拍他們,不小心踩着了一隻貓的尾巴,貓的慘叫聲泄漏了他的行蹤,也立刻那男人的注意,男人趕緊招了招手,停在路旁的一輛轎車立刻駛過來載走了他。

他走後,桑妮對着他的背影扮了一個鬼臉,忿然的甩上大門,巨響中還伴隨一長串的謾罵聲。

都走光了。小報記者跳出來,摸摸剛才被貓爪抓過的地方,不甘願的看着手中的相機,這下可好,年終獎金全飛了,他什麼都沒拍到!既沒有親熱的鏡頭,連摸摸臉、牽牽小手的動作也沒有,等了一個晚上,卻一無所獲!

還有,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呀?可憐的小報記者在寒冬中拿着相機、叨著香煙,一臉莫名的佇立在街上,回應他的疑問的只有「咻咻」叫個不停的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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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妮一進屋,就迎上慧娟一臉的關懷。「你還好吧?」

「他不該進來我們的地方!」這句話不是指責,而是控訴,對象是正躲在廚房門口的奕玲,因為她就是讓那個臭男人進來的罪魁禍首。

奕玲小心翼翼的為自己辯護:「麗明姊……」「桑妮」是麗明的花名,下了班,她就恢復自己的名字,「楊應熙他……」那個臭男人的名字,「他說他有一些事情要找你商量,很重要,所以……」

「要我當他的情婦,這是重要的事嗎?這是可以商量的事嗎?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讓一個男人在我們的屋子裏晃來晃去?你有沒有想過,這或許會帶給我們許多的閑煩?」

「可是,我們的工作不就是跟男人們……」

「你住口!」

「奕玲!你少說兩句。」

慧娟和麗明同時厲聲叱道,奕吟頓待嚶苦寒暉,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

避免亦玲又口不擇言,慧娟先支開她。

奕玲看了她們兩人一眼,馬上溜回樓上在門上,聽她們的談話聲。

「好久沒見你發這麼大的脾氣了。」慧娟倒了兩杯熱可可,一杯端給她,並拉她坐下。

她輕易地發現麗明的手在微微發抖,以為麗明氣過頭了,所以趕緊打圓場,「麗明,別生氣了,我想,奕玲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別怪她了。」

麗明是生氣,但氣奕玲的部分少,氣那自以為是的楊應熙多,氣他的臉孔、氣他的財大氣粗、氣他的動機,反正只要有關到他,她都有氣!

慧娟可能不知道她還有另一種反應——她會害怕。

總而言之,她不想再看到那張臉了!

麗明喝了熱可可,還是無法子息心中怒火,索性站起來走到窗邊,打開窗子讓冷空氣未熄滅她的怒火,望着遠方高度的霓虹招牌閃呀閃的,突然,她冒出一句:「聖誕節快到了,是不是?」

「是啊!再過三天,麗明,你……」靈光一閃,慧娟似乎也想到了某件事。

「慧娟,還記得你『撿』到我的那一夜嗎?」麗明的怒火已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真正打從心底冷起的寒意。

「那一天好像是聖誕節,氣溫最低的一天。」慧娟輕描淡寫的說,心思卻困向一年前……

凌晨四點半,那是慧娟下班的時間,和其他人道過再見,她突如其來的想散步,在無人的街道想一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時,一陣陣細微的貓叫聲吸引她的注意。她循聲走過去,發現一隻又瘦又小的小貓咪,她愛憐的抱起它,和它一起分享她的圍巾。

「喔!可憐的小東西,你和我一樣被人拋棄了嗎?」

貓咪感到溫暖,抬起頭「喵」的叫了一聲,她看到掛在它脖子上的鏈子。「你果然是被人所飼養的,現在,既然沒有人要你,我就帶你回家,小琳一定很高興。」小琳是她的女兒。

哪知,小貓咪忽然躍出她的懷裏,跌在一個紙箱上,又咕嚕嚕的滾下來,她一驚,深怕它摔個七葷八素,趕緊奔到它旁邊,赫然看見一隻白皙無比的手,她嚇得踉蹌了兩步,撫著胸口,喘著大口的氣。

兇殺案?這是掠過她腦海的第—個想法,隨後她拋開這個荒謬的想法,因為她看見遺動。她定下神后,仔細一看,是一堆紙箱包裹着一個幾乎衣不蔽體的女孩。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一切卻仿如昨日,她雖沒有刻意去記,但若不是麗明今天反常主動提起,她就要忘了這件事。

她拿起一件厚外套走過去披在麗明身上,順手將窗戶再關起來。「過往不愉快的事只會困擾自己,除了想開點,沒有人可以幫得了你,畢竟路還是要走下去。」

「慧娟,到現在,我還不知道我走的路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沒有人可以告訴你是對或不對,世上的對與錯其實不像字面上那樣簡單,但求問心無愧,只要對得起自己就好。」慧娟這番語重心長的話,背後隱藏了多少辛酸的心路歷程,恐怕沒有人知道。

「是這樣嗎?」

她點點頭,慈祥得像個姊姊。

「那一天……我是逃出來的。」

「嗯?」她一下於聽不懂。

麗明從頭訴說往事。「我媽為了賺錢照顧我的生活,所以將我寄養在育幼院,我和他是在育幼院裏一起長大的,長大后,我和他就先後離開育幼院,由於仍保持着聯絡,所以便開始交往。他一直對我很好,雖然偶爾會對我動手動腳,但他還是一個好人……」

「會動手動腳還是個好人?麗明,你有沒有說錯?」

麗明苦笑了一下,「我那時的確這麼認為。年輕不懂世事,男人稍微甜言蜜語個幾句就昏頭了,話雖如此,他還是很君子的從來不跪矩,可是,」她也不知該笑或該哭了,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差點就毀了她的一生!「我萬萬沒想到,他這麼做只是為了將還是處子之身的我以高價賣到……賣到日……日本。」她知道她美麗,可是,她作夢也沒想到美麗會害到自己。

慧娟連忙阻止她,「不要再說了,我實在沒興趣聽這種讓人難過的事。」

麗明雙手抱住自己,一副非常害怕的神色。「你知道這一年來我過得多心驚膽戰嗎?他已經收了人家全部的錢,可是,他卻-沒有將我交給他們、他會一直找我、一直找我,直到找到我為止!」講到這裏,她差不多要崩潰了,內心的恐懼如影隨形地跟了她一年,這一年,她是在提心弔膽中過日子的啊!

一年前被慧娟撿到,繼而被安排在全市號稱最有水準、最高消費的「上島酒店」中,像他那種人,是怎麼想都不會想到她會在這裏,常言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嗎?況且,依他的消費能力,也不夠格到這種地方。所以,她接受訓練,語言、儀態、談吐、時事……種種的一切,她很聰明又很美麗,成熟的身軀加上亦正亦邪的臉龐、優雅的言行舉止,很快地,她成了這間酒店裏的名花。

上島酒店是正派經營,店裏有的人潔身自愛、進退得宜;有的人仗着酒店正派之名,暗地賣靈肉的也不在少數。不管情況是哪一種,如同流砂般,一腳踏進去后就很難抽腿了。她知道這一點,因此,時常提醒自己,她什麼都沒有了,不可以連尊嚴也讓人踩在腳底下。

但談何容易啊!她畢竟是在酒店,不知情的人會怎麼想?

「不用擔心,他不會找到你的,即使讓他找到了,咱們店裏的警衛強哥也會搞定他的。」慧娟安慰道。

「慧娟,不管怎樣,我都要謝謝你讓我有立身之地。」

她伸手輕輕捂住麗明的嘴,「你別這麼說,讓你一個女孩子窩在那種地方,雖然說是逼不得已,但,我還是覺得對你過意不去,所以,你以後千萬別再跟我說謝,我擔待不起。」

麗明瞭然於心的點了一下頭。

「好了,難得咱們三個人同時休假,今天又為了整理住的地方忙了一天,早點睡吧!」

「我不困,你先睡。」

「你還要設計禮服嗎?真受不了你的工作狂。」

「客戶等著要呢!」

「還好有這個『正』職工作,否則,你一定會發瘋。」

麗明但笑不語。

「早點睡,別設計得太晚喔!」

「嗯。」麗明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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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宅——

全家十幾口人一起吃過早餐后,三媽的三女兒攸竹拿着一本雜誌,迅速跑來揚楚懷的房間找他發牢騷,一進門就大聲嚷嚷:「小弟,如果每天早上都這樣一邊吃早餐一邊聽爸的精神訓話,我一定會得消化不良症兼早餐恐懼症。」

「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的習慣。」

「他習慣,我可不習慣。」「砰!」的一聲,她已經呈大字型躺平在他的大床上了。

「那你去跟他抗議呀!」他等著看她的反應。她大他二歲,可是性情上,比他侄子們還天真、可愛,外加迷糊、粗線條。

果然不錯,她馬上跳起來指著自己,「我找死呀!我算哪根……哪粒芝麻綠豆啊!」她本來想說「蔥」的,繼而一想,芝麻綠豆更符合她在家裏的地位。

說到這,得稍微介紹他們楊家這個大家庭。

話說她那生性花心的老爸(要是被知道,一定少不了一頓排頭),年輕時長得風流惆儻,成天飛舞在花叢間,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之便,除了大媽之外,其餘三個老婆都是在歡場認識的。老爸真不愧是生意人,不但商場得意,家裏也管理得家和萬事「興」——四個老婆給他各生了三個孩子,幸好有人可以幫他,否則,花心的老爸事業做太大了,沒有兒子們幫他管理,他會提早回「老家「報到。

所以羅,重男輕女使然,她是這個家裏女兒當中最小的一個,地位實在是……唉,低下呀!所幸她靠自己的能力開了一家婚紗店:、(呃……楚懷是有投資一點啦!)得以維持生計,其餘的兄弟各自管理一家公司,至於經營的成果如何,就看各人的手段了。

楊楚懷,這個小媽的小兒子,卻是老爸心中的最佳接棒人,一副長得比老爸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帥臉孔,雖才二十八歲,但別看他一副溫文儒雅很好欺負的樣子,可有很多人都被他的外表給騙了,其實,他做生意的手段又快又准又狠,在商場上的嘴臉犀利得常教對方海不當初、以貌取人。

人嘛,長得高大體格又好、相貌堂堂,器宇軒昂、風度翩翩、成熟穩重、外在好看,內在實用……

「攸竹,你幹嘛這樣盯着我看?」看得他心裏怪怪的,覺得自己好像砧板上的肉。

唉!他若不是她弟弟,她恐怕早就對他下手啦!「哎喲!你幹嘛拿衣服蓋我的臉?」

「我要換衣服上班了,你還不出去?」他似笑非笑的說,已經開始解上衣的鈕扣。

「你換呀!小時候小媽幫你洗澡時,我還在旁邊『觀禮』呢!」講歸講,她還是轉過去背對着他,順口提起:「對了,你大學同學今天要去我店裏拍沙龍照,你有空過來看一下吧!」

「我知道,有空我會過去。」

「人家都要結婚了,你還孤家寡人一個,太孤單了吧!」她倒忘了自己幾歲。

「很不幸的,我少了會『設計』騙我結婚的父母,最重要的是,」楊楚懷裝起幼稚好笑的音調,「我親愛的攸竹姊姊,我『才』二十八歲而已,跟人家結什麼婚、湊什麼熱鬧嘛!」

「算了,你高興就好。唉!我只要一想到有次小媽難得安排你去相親,結果,你和白君毅那個死黨,居然現場上演一出『同性戀』戲碼,把人家小姐嚇得花容失色,我想,你不結婚也許是對的,免得世上又多一樁不幸的婚姻。」

他也想起那件事情,「我是故意的,一當時的我並不想結婚,而她很倒霉的被我選為惡作劇的對象,換作是其他女孩子,我也是一樣的做法。」

她心不在焉地問:「你幹嘛這麼做?」咦,奇怪,她好像有什麼事情要跟楚懷說?

「省得我媽老是想把我推銷出去。我還不想那麼快結婚,我現在才二十八歲,最重要的是,把我的事業先搞定,免得我的女朋友跟我抱怨我沒有常常陪她,到時候,她捺不住寂寞跑掉了,我不是給自己找綠帽子戴。」

「嗯,好像有點道理。」

哈!她想到了!攸竹一轉換題,喜孜孜地說:「你知道嗎?店裏的業績在短短半年內成長了百分之三十!三十耶!」

他亦覺得不可思議,前一陣子聽她說快混不下去了,這會兒居然賺錢了?

「你跑到街上去拉客?」

立刻,一個枕頭不偏不倚打中他的臉。

「狗嘴吐不出象牙。是小日啦!全是她的功勞,店裏面的客人有一半以上是沖着她來的。」

他挑挑眉,「女強人?」腦海勾勒出一個身穿套裝,一副精明能幹,面上掛着職業笑容的女性模樣。

「這方面算是吧!哎呀!我差點忘了一件事,你看,」她攤開雜誌的某一頁,標題寫道:「富豪楊應熙夜訪女子香單,為公事?為私事?」還有數張些微模糊的照片,依相片中人的身形,看得出來是大媽的大兒子楊應熙,另一名女子的影像就完全不清楚了。

看完內文,楊楚懷狐疑問道:「報導確實嗎?爸知道?」

「他要知道的話,早上的精神訓話恐怕就變成精神轟炸了。楚懷,你想這事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大嫂怎麼辦?對長年卧病在床的她來說很不公平。」

「我不知道,咱們家十二個孩子,每一個的性情都不一樣,能和平相處已經不錯了,若去干涉私事,怕對方會不高興呢!所以,還是睜隻眼、閉隻眼,免得氣氛弄擰了。」他邊說,邊皺着眉頭看雜誌內文。

「那大嫂不是很可憐嗎?」攸竹替她不值,因為楊應熙簡直是個爛人,老爸給他現成的傳播公司他從不想去擴展,甚至利用職務之便,跟別人搞七捻三。大嫂替他生了一雙兒女病倒后,他藉着這個理由在外面花天酒地,簡直比爛人還要爛,簡直爛透了!

「你有空去陪她聊聊天吧!不過,別告訴她實情。」

「我怎麼敢說?或許,她早就知道也說不定。」她打算結束話題,站起來走向門口,對穿好衣服的楊楚懷說:「大嫂很愛應熙的。」

愛?楊楚懷心理震蕩了一下,隨即板起臉孔,酷得跟什麼似的,聲音冷峻地道:「愛如兩面刀刃,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不如不愛。」

她幽幽地問他:「你沒愛過怎麼可以這樣下定論,大嫂的心情,你更不可能完全體會,是不是,楚懷?」說完,她也不等他回答就離開他的房間。

楊楚懷愣在原地、想她的話,愛……

他遺傳了父親做生意的頭腦、中看的外型,可是,唯一沒有遺傳到的就是父親的多情,愛對他來說是個很模糊的概念。他當然不是「玻璃」!自小到大,看他父親對愛處理的方式,他很不苟同,特別是現今的社會,男女關係亂得一塌糊塗,雙方合則聚,不合則散,感情廉價得一文不值。

有句話說得好:「患難見真情。」這個人吃人的社會,誰也不信任誰,口頭上愛來愛去,一旦「因認識而了解,因了解而分開」,從前的愛呀情呀的,統統丟進垃圾桶。

真愛都到哪裏去了?

他並非抱持獨身主義,卻也不想積極追求緣分,他認為時間還未到,功不成名不就,所以他還沒想那麼遠。

不過,他生命中會有那麼一個空間,是他要全心全意留給未來的「她」。

他再將那本雜誌拿起來看一下,什麼酒店之花?戲子無義、婊子無情,這種貨色,圖的只有錢而已,或許楊應熙這個「火山孝子」已經投資了不少進去,他應該找個時間去見見她,給她點錢,「勸」她離開楊應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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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紗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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