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外婆的家,又再次成為文柔避風的港灣。

也許她不該不告而別,但她只想遠遠的逃開一切,她已筋疲力竭了。

「小威......」她緊緊擁抱前來接她的寶貝兒子,親了又親。

「媽咪!」小威用小手環抱着她,眼睛卻緊盯着她手上的大行李箱--裏面可有裝了玩具?

外婆也狐疑似的看着她的大行李。「你帶那麼多行李做什麼?假期有那麼長嗎?」

「我想來這裏寫書。外婆,我得住上一大段時間呢!」

「寫書?你不是在傳播公司做事嗎?」

「我好累,老闆給我一個長假,外婆--」文柔不想解釋就撒嬌,「你不歡迎我來住嗎?」

外婆當然是歡迎的,又是毛毯又是點心的,忙了一個下午。等外婆終於去休息一會時,文柔才打電話給林傑。

「文柔,你又怎麼了?我打了一下午的流動電話,都是收不到訊號。問星瑩,她也不知道,只說你好像回家。打電話到你家,雷媽媽又說你沒回家,你現在到底在哪裏?」終於接到電話的林傑,迫不及待地問了一大串。

「我......不舒服,肝、肝功能有點不正常,醫師要我即刻休息。」她頓了頓,雖然早想好了說詞,還是沒辦法一氣呵成的說完。「剛好......我外婆,你知道她年紀大了,不能一直幫我照顧小威,所以我想,我還是應該回高雄住一段時間。總之,我很抱歉,但我相信星瑩一定可以勝任我的工作,公司也還有很多人才,不至於因為我的突然離職而蒙受損失。」等講完全部台詞,她已汗涔涔。

「你說完了?」林傑聽完,倒出奇的冷靜。

「你生氣了?」她有些心虛。

「你的理由冠冕堂皇,如果我還生氣,豈不太不近人情了?」

「那麼......你允許我辭職了?」

「我允許你請長假,你可以休息一、兩個月,甚至更久,等你及你外婆身體好一點了,再銷假上班。」

「我覺得這樣做不符合公司的利益,再說,一個職位也不能空缺太久。」

「你不是說星瑩可以暫時勝任你的工作嗎?」

「是呀!但是--」

「你先休息一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你真的願意放棄你曾那麼熱愛的工作嗎?如果答案仍是肯定的,那麼你再來跟我談辭職的事。」

「好的。」她能說不好嗎?

「你好好養身體吧!」

電話那邊收線了,文柔卻仍握著話筒兀自發愣。一股若有似無的酸楚感在她心底緩緩的滑動;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如果沒有那一夜的邂逅,如果沒有小威,如果沒有後來的重逢......那麼林傑會是她曾描繪的那個完美情人。

但是有太多的如果,每個如果就像一座山,層巒疊嶂的把他們分開來,從此關山阻隔,遙迢千里,她再也無法將自己的心向他敞開。

小威走進客廳,看了看文柔,又看了看她手中握著、卻沒有放在耳邊的話筒,他走過去將話筒掛好。

「婆奶奶說不講電話時,要把話筒放好,否則電話就不通了。」

「對不起,我忘了。」文柔親親他。

小威打開電現,畫面上一個女歌星正哀怨的唱着:「愛我的人為我付出一切,我卻為我愛的人流淚、狂亂、心碎,愛與被愛同樣受罪......」

文柔痴痴的聽着,她覺得那個作詞的人一定是個天才,世界上就是真的有這麼多的無奈。無數的痴男怨女,在感情的路上,追逐、躲藏而痛苦不已;儘管愛情如被下了魔咒的火焰,仍有那痴狂的飛蛾願以身相許。

愛情這東西我明白,但永遠是什磨?

永遠是承諾、是誓言、也是至死不渝......

文柔回到家時已近天亮。

她匆匆收拾些衣物,留了一張紙條給外婆,又輕吻了熟睡中的小威,才跟烈豪踏上了旅程。

清晨的南台灣有一股沉靜之美,文柔坐在車內遙望着旭日東升,記不得有多久,她不曾這麼優聞的面對朝陽了?

車子在過了臨海路后,在一家豆漿店前停了下來。

「你得吃點東西。」他溫柔的拉她下車。

他們點了豆漿、油條及燒餅。文柔早巳忘記她上次吃這種傳統的早點,已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今早吃起來覺得特別香甜。隔桌上學的學童嘰嘰喳喳的童言童語,更令他們恍如回到童稚時期,每天是個新奇,也是個希望。

「知道我第一個暗戀的女生是誰嗎?」烈豪搜尋着記憶深處。

「林青霞?」

「錯,是我們班上一個小女生,她後來當了記者,還成為電視台女主播。」

「為什麼沒有再接再厲?」

「小女生與小男生的戀情,永遠是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除了心跳與偷窺外,誰有勇氣表白?等再大一些,有了勇氣卻已沒了感覺。」

「我從沒暗戀過什麼人,勉強列出的話,大概算是馬蓋先吧!」

「馬蓋先?」

「是個外國影集的男主角。」

「長得像我嗎?」烈豪坐正身子。

文柔刻意打量着他,然後嚴肅的點點頭說:「皮鞋最像。」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你是先愛上我的皮鞋。」

「不,我是連你的襪子一起愛上的。」文柔頑皮的笑着。

烈豪痴痴的看着她,「天啊!我真愛你。」

文柔垂下頭,清秀的臉龐又染上一層嫣紅。

「走吧!我們去墾丁。」三天的時間很短,烈豪可不想浪費。

********

傍晚,文柔一到旅館房間就拿起話筒撥電話給外婆。

「外婆,你看到我留的字條了嗎?」

「看到了,你現在在哪裏呀?」

「我在墾丁的天鵝湖飯店,我想在這裏住幾天,如果有什麼事,你可以打電話到這裏。」

「怎麼突然想到那裏?」

「我有點悶,想找點靈感。外婆,過兩天我就回去了。」

「好吧!」

「小威在嗎?」

「媽咪,你在哪裏?」小威早等在一旁。

「我在墾丁,你乖不乖?」

「當然乖,媽咪,我要皮卡丘。」

「好的,但是你要聽婆奶奶的話。」

「那就有皮卡丘了嗎?」

「當然,我要掛電話了,小威再見。」

「媽咪再見。」

烈豪伸過手,但電話已掛斷了。

「為什麼不讓我跟兒子說說話?」

「他又不知道有你。」

「但我知道他呀!至少讓我跟他打聲招呼。」

她輕輕搖頭。「下次吧!來,我們出去走走。」

「回高雄時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只要你答應不說出來你是誰。」

他輕哼一聲。「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那就到那天再說。」

他面露委屈樣。「你好狠。」

「我是在保護他。」

「我跟你一樣愛他。」

「那就跟我一樣保護他吧!」文柔站起身,「走吧,我們去游泳池畔乘涼。」

也許因為是非假日,泳池邊竟沒有半個人影。換了泳衣,站在池邊,文采竟有些看得痴了。

她沒看過這麼美的泳池。它經過刻意的設計,優雅奇特的造型,明亮的燈火映着透藍的池水,閃著神秘誘人的光彩。

她想起那則傳說,這不就是那隻透藍的瓶子嗎?

「發什麼愣?」烈豪攬着她坐了下來。

她坐在池畔,接觸到清涼的晚風,不禁連打了兩個噴嚏。

烈豪拿出浴巾,披在她身上,拉了浴巾的一角輕拭她髮際及頸上的水珠。

她靠着他,半閉着眼睛,享受着他輕柔的溫存,極度的寵愛。他的手繞至她背部擦拭著。她抱着他、下頷緊貼在他肩上,她喜歡這種被深深寵眷的感覺。

正當她沉醉在甜蜜的輕撫中,一種很奇異的感應讓她睜開眼睛,然後她臉上的表情突然整個改變,失去了血色,全身無法動彈!她看到了他--

林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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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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