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原來她是因為同情他,才決定跟他談戀愛。

原來不是他心疼她老是被壞男人欺負,不忍她孤單寂寞,而是她可憐他走不出過去情傷的陰影,才自告奮勇解救他。

多可笑!

他,何燦宇,從來不缺女人愛慕的男人會需要她的同情嗎?會需要他自以為是的拯救嗎?

她以為他是為了抓住一根浮木才巴着她不放嗎?她以為這陣子他竭盡所能對她好,只是拿她當玉玲的替代品嗎?他何燦宇會凄涼到必須找一個長相跟死去的前女友相似的女人來愛,才活得下去嗎?

她到底把他看成什麼樣懦弱的男人了?

「齊真心,你……算你狠!」

何燦宇站在卧房裏,恨恨地看着牆上那幅珍藏的照片。畫面中的女子不看他,也不看向任何人,自顧自地在雨霧裏迷失,沉浸在某個他碰觸不到的世界。

他不知道她到底看着誰,或者想着誰,是否有某個忘不了的人一直住在她心房,不肯離開?

他只知道,當時他看着她,心弦隱隱地牽動,胸口好像有點疼,有點窒息。

即使到現在,他看着她時,也經常會有與當初似曾相識的感覺,好想將她擁進懷裏,聽她說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真心話。

可是她對他說的話,總是令他氣得半死,她好愛跟他鬥嘴,就是不肯乖乖聽他的,不對他溫柔,不給他體貼。

為什麼,他不行?

「說要戀愛就戀愛,說不要就不要,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器真心,你說啊!」

照片中的女子默然無語。

他勃然大怒,連同相框一把扯下相片,粗魯地砸到床上。

「以後我不煩你總行了吧?相片也不掛行了吧?」

從今以後,他不會再看着這幅相片,像個傻瓜似地傻笑着入眠,不會對她說晚安,也不道早安,不會費盡心機想進入她的內心世界。

他不在乎了,她不想玩就算了,她以為他很想玩嗎?

「齊真心,從今以後我要是再多想你一秒鐘,就不是個男人!」

他對自己堅決地發誓,離開卧房,離開相片,眼不見為凈。

他在屋裏煩躁地踱步,卻怎麼也靜不下心,打開大門,偏偏正對齊真心的家門,又讓他忍不住猜想她是否也在家裏?

自從那天分開之後,兩人已經將近兩個禮拜沒碰面,她會不會也有點思念他……

「何燦宇!你這笨蛋!」一念及此,他驀地對自己敵後。「她想不想關你什麼事?你別在想了!」

真是夠了,他可不可以爭氣點?

何燦宇對自己很不滿,忿忿地下樓,來到公寓樓下的咖啡館,推開玻璃門。

「世琛,給我杯咖——」言語在空中瞬間凍結。

他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上演的芭樂情節——他兩個好朋友抱在一起,真心似是賴在世琛懷裏嚶嚶啜泣,而世琛正柔聲安慰着她。

他眼神結冰。「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聽見他的質問,兩人才恍然分開,齊真心轉身背對他,慌張地擦眼淚。

她愈是表現倉皇,他愈是懷疑。「世琛,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不愧是周世琛,不管情況多麼尷尬緊急,他永遠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態。「你想喝咖啡嗎?我給你煮一杯Espresso吧!」

去他的Espresso!何燦宇瞪他。現在誰還喝得下咖啡?

他不爽地走向吧枱。「真心,你哭什麼?」

「我哭什麼……不關你的事。」她依然背對他。

「是因為我嗎?」他堅持問到底。

她聞言,身子僵住,好片刻,才轉過一張寫滿不屑的容顏。「你的意思是我在為你哭?」

「難道不是嗎?」他緊盯她。否則他想不出她好端端地為何哭泣,總不可能是世琛欺負她吧?

「少臭美了!誰要為你哭啊?」她嗆聲。「我是因為……是因為……」

「因為怎樣?」他放緩口氣,心疼地審視她紅腫的眼皮。

「因為我的工作。」她神情冷漠。「我老闆最近跟我有些不愉快,我來跟世琛訴苦。」

「是這樣嗎?」他不信。

「就是這樣。」她倔強地揚地下巴。

很好,她就是不肯跟他說,是吧?她在公司一向如魚得水,老闆賞識她賞識得不得了,怎麼可能挑她毛病?就算工作上有些不愉快,她也不是那種會因此躲在朋友懷裏痛哭的女人。

他敢肯定,真相一定不是如此單純。

「你又在那邊自己想自己對了。」齊真心彷彿看透他的思緒,不以為然地撇嘴。「你這自戀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要改啊?何燦宇,你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要圍着你轉嗎?」

「我從來沒那麼想。」他懊惱地瞪她。

「沒那麼想最好。」她冷哼,撇過頭。「喝完咖啡就快滾吧,我還有話跟世琛說。」

「你們想說什麼我不能聽的?」他偏不走。

「秘密。」

「我也想聽。」他堅持。「我們也是朋友,不是嗎?」

「你不懂嗎?」她惱火地瞪他。「我不想說給你聽!」

「我就是要聽!」他與她對嗆。

「何燦宇,你很幼稚。」她超不屑。

他心一擰,受傷了。是,他的確很幼稚,在她心裏,他就是比不上世琛成熟穩重吧?所以她才總是花痴般地盯着世琛,卻從來不曾用那種眼神看他。

一股悶氣湧上來,他不由分說地拽住她的手。

「你怎麼這樣?」她嚇一跳。「放開我!」

「你跟我來!」他硬是將她拖出咖啡店。

「你要帶我去哪裏?」她尖叫。

「來我家。」

「我瘋啦?我去你家幹麼?」

「來看一樣東西。」

「看什麼?」

「這個!」

他將她拖進自己家,將她推進主卧房,看他丟在床上的相片。

「這什麼?」她愕然不解。

「看不出來嗎?」他自嘲地笑,拿起相框,將正面對向她。「這個女人,你不會認不出是誰吧?」

是她!

照片里的女人原來是她,是他們初次相見時,他沒經過她同意便任意拍下的相片,她曾經潑辣地想追討回來。

齊真心僵站在原地,許久許久,才收回凝在相片上的視線,望向何燦宇。「你一直留着?」

「是,我一直留着。」他終於坦然承認。「而且本來一直掛在這面牆上。」

她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幾張交錯的攝影作品中,確實明顯地空着一塊空間。「那你之前為什麼騙我早就丟了,而且連底片也不見了?」

「不用問嗎?」他瞪她,不愉地蹙眉。「當然是因為我不想給你。」

「為什麼不給?」

「你看不出來為什麼?」他不答反問。

她接過他捧在手中的相片,細細地瞧--相片中的她,很美、很脫俗、有股捉摸不定的韻味,她從來不曉得自己看起來可以那麼出色。

他把她拍得……很特別,那時候他透地鏡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她嗎?這麼不一樣的她?

齊真心惘然揚眸。「我在你眼中看起來,是這個樣子嗎?」

「是,就是這樣。」他毅然點頭。

而她握著相框的手忍不住顫抖,因為她似乎能在這張相片里感覺到某種情感的重量,這重量是從拍下的那一刻開始,逐漸累積,幾乎令她承受不住。

她驀地丟開相片,像丟開某個討厭的東西一般,何燦宇覺得自己的心彷彿也同時被踩在地上,隱隱疼痛著。

他緊緊咬牙,思潮起伏,終於下定決心。既然要表白,他就害出去了,不管是否會換來一身狼狽。

「你以為你像玉玲嗎?沒錯,你的五官是有幾分像她,但其他地方一點也不像。她比你溫柔,比你體貼,她從來不會對我大吼大叫,對我只是百依百順,她脾氣比你好一百倍。」

「是嗎?」她以為他是在嫌棄自己,郁惱地抿唇。「既然那樣,你幹麼還拿我當她的替代品?」

「所以說你根本不是什麼替代品。」他嘆息,慎重強調。「我是想跟你,跟齊真心本人談戀愛,不是跟我前女友的亡魂。」

她驚惶。「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再清楚也不過了。」他嚴肅地望她。「真心,我們可不可以心平氣和地溝通一次?你不要跟我爭,不要跟我吵,就乖乖聽我說,好嗎?」

她沒回答,整個人愣住了,一動也不動。

他走向她,輕輕握住她的肩。「老實說,一開始我自己也弄不明白為什麼會想跟你談戀愛,甚至也想過是不是因為你長得像玉玲的關係,但我現在知道了,不是那樣的,是因為想愛你才那麼做的--不,應該說我已經愛着你了。」

「你說什麼?」她悚然瞪他。

他只是淡淡地笑,笑中帶幾分自嘲。「我愛上你了,齊真心。」

她驚駭地倒抽口氣,睜大眼,猛搖頭。「這不是真的,你只是被戀愛的色素騙人!」

「什麼色素?」他不解。

「第五條,你忘了嗎?」她臉色發白,語聲發顫。「你只是被這一切的表象騙了,因為我們的戀愛太甜蜜,所以你以為自己真的愛我,但其實這些都是假的,你知道嗎?戀愛不是那麼美好的一件事,其實很酸的、很苦的,是因為我們不是真的愛對方,才能談這種輕鬆無負擔的戀愛,事實上--」

「事實上這種戀愛也是戀愛。」他打斷她,不贊同地蹙眉。「輕鬆有什麼不好?甜蜜有什麼不對?非得痛苦得要命才是戀愛嗎?你以前會愛得那麼辛苦,是因為你遇到的都是壞男人。」

是這樣嗎?

齊真心傻住,怔忡地望向眼前的男人。為什麼他可以那麼肯定?為什麼他會認為自己愛上她?不可思議……

「以後不要再跟那些壞男人談戀愛了,跟她們說再見吧--不,最好永遠不見,真心,讓我來愛你。」他柔聲低語,每個字句都像最甜蜜的巧克力,誘引她上鈎。

她不敢呼吸。「你……又想耍我了,我不會上當的。」

「為什麼你老是要扭曲我的話?為什麼老跟我作對?」他好無奈,也有點受傷。「我在你心裏,就是那麼不值得尊重的一個人吧?我就那麼令你看不順眼?」

「不是那樣的--」

「那是怎樣?」

她咬牙,面對他的逼問,竟一個字也回答不出來。

「你討厭我嗎?」他啞聲問。

「不是的……」她怎麼會討厭他?怎麼可能討厭他?「你誤會了,燦宇,不值得的人是我,你不能愛我,不能喜歡我,因為我是……因為我……」

「你怎樣?」

他為什麼要問?為什麼非要把她逼到進退不得的處境?

「因為我不夠好,我很壞。」她心碎地喊,覺得自己快瘋了,淚水在眼眶刺痛地徘徊。「你到底為什麼愛上我?我哪裏值得你愛?」

「我說了,我是真心的!」

「你不是真心,你才不是……」

「你該不會又要說你才是『真心』吧?你現在可沒喝酒,腦袋清醒得很,別跟我拿你的名字來開玩笑,我沒那個心情。」他深深望她,眼神好憂鬱。

她不敢看他,用力甩開他的手。「我……我要走了。」轉身就逃。

「齊真心!」他不敢置信地追上她。「你沒聽懂嗎?我說我愛你!」

她沒聽到,沒聽懂,這一切都是夢,不是真的。

齊真心搗住耳朵,加快腳步,但何燦宇卻不放過她,一把拽住她臂膀,將她困在原地。

「把話說清楚再走!」

「你、你還要我怎麼說?」齊真心慌了,急了,想掙脫他,卻又隱約明白自己就算甩開他的手,心恐怕也早就掛在他身上了。「就算你愛我怎樣?我又……不愛你。」她倉皇地說着連自己也不信的謊言。「你、你……你那麼幼稚,那麼不可理喻,我怎麼可能喜歡你?我要喜歡也會去喜歡世琛。」

最後一句,像最狠毒的咒語,猛然定住何燦宇,他愣愣地放開真心。「你……喜歡世琛?」

「我是喜歡世琛怎樣?」她口不擇言。「他……很像我以前一個鄰居哥哥,很體貼,很善解人意。」

他瞪她,原先在雙眸炯炯燃燒的火光一點一點熄滅。「你既然那麼中意世琛,怎麼不去跟他談戀愛?」

「因為我不想。」

「為什麼不想?」

「總之……反正我不可能跟世琛談戀愛,你也可以愛上我,我不值得,你不能……」她哽咽地頓住,忽然感覺好傷心,氣息梗在胸口。「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燦宇,我們不能只當朋友就好嗎?像以前那樣……」

當朋友多好,快快樂樂的,輕鬆無負擔,她不想跟他談戀愛,愛太累太磨人,而且最終他只會對她失望,因為她其實根本不懂得怎麼愛。

何況,曾經輕忽過別人的愛的也,哪裏還有資格被真心疼愛?

她沒資格,不值得他來愛……

「你就那麼討厭我嗎?」他眼神黯淡,似是被她刺傷了,茫然地痛著。

而她因此更傷心,更難受。

她並非討厭他,就是因為太喜歡,太在乎,所以才不敢與他真正相愛,她怕,怕他後悔,怕自己傷害他,怕他的痛會讓自己更痛。

可是他……不懂吧?不懂她內心深處的恐慌吧?不懂她好怕看他現在的表情,那會令她聯想起俊毅哥也曾經這樣看過她……

「總之,你不要愛我,你聽懂了嗎?不要愛我……」

不要愛我。

這是她每一次對男人這樣說。從前的她大多是扮演主動追求的那一方,就連從小疼她寵她俊毅哥也不曾對她明確地表白過。

每次戀愛,總是她祈求地問對方可不可以讓自己愛,這是第一次,她拒絕對方的示愛。

好難過……

齊真心捧住鬱結的胸口,幾乎不能呼吸。

自從那天拒絕何燦宇后,兩人的關係便正式步入結冰期,能夠避不見面就不見面,偶爾不得已碰見了,他也是冷著一張臉,對她視而不見。

一開始,她告訴自己無所謂,他的冷漠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反應,但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愈來愈難受,與他一次次宛如陌生人般的擦肩而過成了最痛苦的折磨。

好奇怪,他只是不理她,為何她竟有遭到遺棄的感覺?她的歷任男友常常在分手前將她罵得狗血淋頭,之後她也從不曾求他們任何一個回頭。

她從來不曾為已經分手的男人傷神,雖然她愛的時候總是很卑微,但離開后卻反常地瀟灑,從來都是向前看,不留戀。

她一直以為那是因為自己很堅強,現在才明白或許那只是自己愛得不夠深,或許該說,她對他們不是真的愛……

「真心,你沒事吧?」她的同事艾莉見她一整天像座雕像凝在辦公桌前,不禁趁空走過來,表達關懷。「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是嗎?」齊真心勉強振作,展顏強笑。「我臉色看起來真的很差嗎?」

「你已經連續好一陣子都是這種臉了。」艾莉毫不客氣地指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生病了嗎?」

「不是的,不是生病,只是……大概是我昨天晚上沒睡好吧?」

「你說失眠?」艾莉擔憂地挑眉。「你失眠多久了?問題很嚴重嗎?」

「沒事,應該還好。」齊真心不肯承認自己近日精神狀況很差。

「我看不對勁。」艾莉拉過另一張辦公椅,坐到她身邊。「以前你就算失戀,隔天也會馬上振作起來,罵人吼人還是像母老虎兇巴巴,最近卻活像只病貓,有氣無力的,一點都不像你。」

「我不吼你們罵你們難道不好嗎?」齊真心苦笑。「就那麼喜歡看我發飆啊?」

「不是愛看你發飆,是你忽然不飆,大夥兒都覺得怪怪的。」艾莉嘆息。「真心,說真的,如果是身體有問題就別逞強了,請幾天病假老闆不會怪你的,健康要緊啊。」

這道理她也明白啊!只可惜她不是生理有病,而是心理有病,心病很難找到葯醫的……

齊真心自嘲地搖頭,轉開話題。「對了,新產品的宣傳企劃確定了嗎?」

「嗯,差不多了。」艾莉點頭。「上回那支廣告效果不錯,廣告公司建議我們可以再找同一個導演來拍。」

「同個導演?」齊真心一震。「是指何燦宇?」

「是啊。」

「那他怎麼說?」答應了嗎?

「他拒絕了。」艾莉皺眉。「他說他不會再接我們公司的案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廣告公司說會再試試看說服他。」

「不用說服了。」齊真心黯然指示,一顆心往下沉,她很清楚何燦宇為什麼拒絕。「找別的導演拍吧,別為難人家了。」

「可是何導演在業界評價很不錯耶,又得過好幾次獎。」

「還是算了。」

「那好吧。」艾莉頗覺可惜。

齊真心無奈地閉了閉眸。她也覺得可惜,別人或許只是聽說關於他的風評,她卻是親眼見證他對工作的認真。

以後,他們或許永遠不會再有機會在公事上合作了,就連私生活的交集恐怕也是從此陌路……

一念及此,齊真心的胸口再度糾結,憂愁在眼底凝晶。

「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午後,周世琛很難得在咖啡店的大門掛上「休息中」的牌子,不讓客人進來打擾,辟出私密空間與好友對談。

「什麼怎麼回事?」齊真心啜飲愛爾蘭咖啡,感覺那股在喉嚨灼燒的暖意--原本調配這種咖啡威士忌跟咖啡的比例大約得是一比五,但她卻硬是強迫周世琛多加了好幾匙威士忌。

與其說在是喝咖啡,不如說她是在借酒澆愁。

周世琛暗暗可惜他辛苦熬煮的好咖啡,如今全被過多的酒精糟蹋了。「你跟燦宇,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結束冷戰」

「誰說我跟他在冷戰了?」根本是他單方面不理她。齊真心癟嘴。「我們沒冷戰。」

「喔。」周世琛聳聳肩,不置可否。

齊真心抬頭望他,眸光閃爍。「燦宇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你希望他跟我說什麼?」他不答反問。

她一窒,懊惱地撇過臉。「沒事,不說就算了。」悶悶地繼續喝咖啡。

明明就有事。

周世琛輕聲嘆息。「你還要逞強到什麼時候?為什麼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

「說什麼?」她裝傻。

「就你那天告訴我的事啊。」他緊盯她。「你不是說小時候有個鄰居哥哥一直很照顧你,後來他出車禍死了?」

齊真心倏地掐緊咖啡杯。「為什麼要告訴他那些?」當時她會跟世琛全盤吐露,也是因為跟燦宇大吵一架,一時脆弱,才會想找個人傾訴糾纏自己許久的心事。「我不要告訴他--」

「你必須告訴他。」周世琛委婉地勸說。「讓燦宇知道你心裏打了什麼樣的結,他才能幫你解開。」

「我又沒什麼心結。」她死鴨子嘴硬。

「真的沒有心結嗎?」周世琛心平氣和。「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來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一次次談戀愛?」

「當然是因為我想戀愛。」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他卻不以為然。「是因為你想自虐。」

「什麼?」她震住。

「你其實不是真的愛你以前那些男朋友,只是自虐享受着被愛折磨的滋味。」他冷靜地剖析。「你潛意識裏希望自己為愛受苦,所以你才會這樣一次次地談戀愛,卻都找那些不理想的對象,你拚命對他們好,卻又故意把人家逼得喘不過氣,等他們受不了甩了你,你就如願地得到懲罰了。」

「我為什麼……要懲罰自己?」她不敢置信地瞪他。

「因為你覺得對不起那個死去的鄰居哥哥,所以用這種方式來贖罪。」

齊真心聞言,全身發冷,一陣陣地輕顫。

她的戀愛,原來都不是因為愛,是為了懲罰自己,同俊毅哥贖罪?

「……你為什麼總是跟壞男人談戀愛,其實是你下意識造成的結果,你就是要他們嫌你煩要他們最後狠心甩了你,因為你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

是這樣嗎?原來她每一次的戀愛失敗都是咎由自取?不是因為她學不會怎麼愛,而是她根本就無心真正去愛。

「放過你自己吧!真心,就讓燦宇好好來愛你吧,你也勇敢去愛他,別再這樣為難自己了。」

她是在為難自己嗎?是在折磨自己嗎?

齊真心重重喘氣,淚水在眼裏酸楚地泛濫,他的語鋒太犀利,直劈她心坎,而她覺得自己一顆心血淋淋地全被掏出來了。

她好怕,真的好怕。

「不要跟燦宇說……」她不知不覺伸手扯周世琛衣袖,懇求他。「拜託你,這些事不要告訴燦宇,我不想讓他知道。」

「為什麼不跟他說?他應該知道。」

「我不要他知道!」她激動地搖頭。「世琛,算我求你,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我是可以替你守密。」周世琛不忍地望她。「但你這樣做很傻,你知道嗎?」

很傻嗎?

她苦澀地抿唇,或許她的確很傻,但她就是怕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赤裸裸地攤在何燦宇面前,她怕,怕他會嘲笑她,更怕他同情她,因此對她更溫柔。

不論是他的同情或溫柔,她都不想要,那會也無法承受……

「總之你不要說就是了。」她吵啞地請求。

兩人無奈相望,她不確定他是否看透了自己的驚懼,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忽地傳來動靜,何燦宇走進來。

而他身邊,伴着一個美艷出眾的女子,齊真心認出來她就是之前曾糾纏他不放的模特兒,心口不覺一緊。

何燦宇望向她,嘴角似笑非笑地挑起--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女朋友,Sas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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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男人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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