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兩個禮拜的時間如飛箭一般咻地即過。

兩個女人扛着四大行李箱從意大利飛返國門，在機場萳萳被第N次重修舊好的男友接走了，趙之嫵則是獨自一個人瞪着手機許久，最後還是決定自力救濟回台北。

至於樓沐熙……擱在心頭的牽掛沒有消失，反倒因為距離、因為分隔而加重加深。

這該如何是好？逃離一陣子這方法已然失效，或許她該搬離現在住的地方，斷絕跟樓沐熙一切的往來。

唉！一想到這或許是最後的辦法時，她的心就一陣絞痛。

為什麼人類這麼容易動情？她喜歡樓沐熙，可是可不可以不要對他動情？一旦牽扯到男女情愛，她的壓力就好大喔！

壓力好大……壓力好大……

趙之嫵就這麼一路扛着沉重的壓力跟兩大箱血拚的戰利品回到家，此時已經快深夜十二點了。

將行李丟下，她遲疑着要不要到樓下去按樓沐熙的門鈴。

兩個禮拜沒聯絡，不曉得他好不好？有沒有想她？唉！她幹嘛介意這些，他不想她才好啊！可是……他若一點都不想她的話，她又會很生氣。

超矛盾的，她討厭自己這個樣子！

還是把話說清楚好了，她厭惡不上不下的感覺，差勁透了。

從行李箱裏翻出要送給樓沐熙的禮物——一款限量發行的男性古龍水。

她愛極了這款味道，所以理所當然要樓沐熙的身上也有這味道。

不過這可能是她送給他最初也是最後的禮物了，若今晚跟他談清楚講明白的話……

可是……她究竟要跟他說些什麼呢？煩啊……唉！總之先去了再說吧！

趙之嫵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

他不在嗎？都半夜十二點了，他不可能會出門。還是睡覺了呢？睡到像死豬一樣沒聽到門鈴聲。

就在趙之嫵放棄、正打算旋身上樓之際，門開了——

「對不起，我在洗澡，所以慢了……」樓沐熙開心的露齒一笑。「你回來了啊！」見到她的喜悅溢於言表。

趙之嫵則是瞪着他裸露在外的健碩胸膛，傻了眼。夜晚的氣溫有點低，剛洗完澡的他只套了件藍色運動長褲就出來開門了。

她吞了吞口水，不得不跟自己承認，她真的挺迷戀他的身體的。

「我拿禮物來給你……」話是這麼說，眼睛卻目不轉睛的直瞪着他不放，壓根兒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樓沐熙也同樣帶着貪婪的看着她。他想念她，可是不能說。

「你……」

「你……」

「你先說好了。」

兩個人才兩個禮拜沒見，卻對彼此有了尷尬，或許是因為心頭都有鬼的緣故吧！

「你怎麼還沒睡？這時間你該是躺在床上了才對。」以為她不在的兩個禮拜，他會恢復以往正常的作息，結果不然。

「呃……其實作息早就亂了……」因為她。

「因為我嗎？」

樓沐熙有片刻的沉默，他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答案在他有些不自在的表情上已經很明顯了。

趙之嫵的心頓時大亂。

噢！她該如何是好呢？本來她是來道別的，希望兩個人從此不要再見面，這樣對彼此會比較好。

可是……現在她卻無法說出口……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兩人間的氣氛是有些詭譎尷尬的。

唉！罷了！

趙之嫵沖向前緊緊鉗住他的頸項，將自己親密的貼合在他的身上，她的唇覆上他的，熱情的舌撬開他的唇……

激情過後，房間里歡愛的氣味仍殘餘著。

趙之嫵窩在樓沐熙的懷裏，她背對着他，他的大手慵懶的摟着她的柳腰。

疲累的兩人該是昏昏欲睡才對，卻都還清醒著，只因心裏頭都有事擱著，所以無法入睡。

「睡了嗎？」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輕輕的搖搖頭。

樓沐熙又過了幾分鐘再度開口，他下了好大的決心，也曾遲疑過，但還是決定現在此刻就說清楚。

「小嫵……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他輕碰了碰她的纖肩，要她轉過身來面對他。

趙之嫵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轉過身面對着他。

樓沐熙溫柔的搭着她的肩，深情款款的注視了她好一會兒。

「小嫵……你現在對我是什麼樣的感覺？」他問。

趙之嫵咬咬下唇，無法回答。

激情過後得面對的就是現實問題，但她真的不想面對，想當把頭埋在沙里的鴕鳥。

她對他笑了笑，有點敷衍。

「就是很快樂的感覺啊！」是啊！快樂到她都捨不得離開了，都陷下去了，真是糟糕。

「不……」樓沐熙懊惱的爬爬頭髮。「我的意思是……唉！還是換個問法好了。應該說，我們之間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這夠清楚明白了吧！

「呃……很快樂的關係吧！」趙之嫵不愧是文字工作者，玩弄文字的手段超高竿的。

「小嫵，你在迴避我的問題喔！」樓沐熙鉗住她的下顎，要她正視他的眼睛，不準含糊帶過，也不許閃爍其辭。

「唉！你要我怎麼回答嘛！」好惱耶！

「老實的回答。」

趙之嫵一張小臉都皺起來了，跟沙皮狗沒兩樣。

「唉喔……人家好累，腦袋都無法思考，思緒都打結了。」

剛剛一個人時她還想說要勇敢面對，長痛不如短痛，現在卻裝胡塗、裝鴕鳥——趙之嫵，你真的很沒有用耶！她在心裏這麼偷偷罵着自己。

「小嫵……」他真拿她沒轍。明知道她在逃避，他卻一再縱容，然後讓自己的心處在忐忑難安中。他這是何苦呢！

不自覺的，他的臉龐也浮現出一絲絲的困擾跟苦楚。

趙之嫵看了也很不忍，她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唉！沐熙，換我問你好了，你希望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她原本以為這樣的問題，樓沐熙會跟她一樣沉思許久，無法回答，但她錯了，他的回答相當果決堅定。

「親密女友！愛人！以後的老婆！」他字字鏗鏘果斷。

他每說一個字，趙之嫵的心就更往上提，最後心臟已經到了喉嚨口，堵住了呼吸。

「不會吧……」她的聲音乾澀。

樓沐熙苦笑，笑容里有着苦澀跟心痛。

「你得到我的答案了，你呢？」

「我……我……」趙之嫵十指困擾的交纏在一塊兒，因為樓沐熙的告白，心像是在跳舞，卻也困擾至極。

好五味雜陳的情緒啊！怎解啊……

在這一刻，她確定自己是喜歡上樓沐熙了，但說愛又太過嚴重。

她喜歡跟他上床的親密、跟他聊天鬥嘴的甜蜜、被他呵護的寵愛、有他陪伴的幸福跟溫暖……

可是愛上一個人需要好大、好大的勇氣啊！目前她還沒有辦法，要不然她就不用逃避了。

一般的女人遇到喜歡的男人跟她告白，不是應該高興的撲到對方懷裏又哭又笑的嗎？

為何她不行？只因愛情的沉重壓力她無法承受……

問題在於她，不在於樓沐熙，她懂。

既然懂的話，為何她還是放不開呢？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樓沐熙是個好男人，一旦錯過的話，恐怕再也遇不到了。

最重要的是，她喜歡他，比以往所有她遇到過的男人加起來還要加倍的喜歡……

「沐熙，我不好，我真的一點都不好。」她徹底的否定自己，唯有這樣才能教他死心。

「你哪裏不好？」

「我……我不會做家事，家裏亂得一塌胡塗。」

「這我知道。」

「我不會煮飯，一動手的話恐怕廚房會被我燒了。」

「這我能理解。」

「我很愛買東西，常常亂買一些有的沒有的，衣服、包包、鞋子有一大卡車這麼多。」

樓沐熙還是點點頭，這他也早知道了。

「還有我的作息很亂，日夜顛倒，你會不習慣的。」

「不，我早習慣了。」

趙之嫵無話可說了，也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她暗暗一嘆，問道：「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你。」樓沐熙溫柔的撫撫她的頭髮。「喜上一個人是沒有道理的，我知道你是家事白痴，廚藝一塌胡塗，愛花錢打扮自己，唉……但感覺這種玩意兒不受我大腦控制，儘管你是個麻煩，很大、很大的麻煩，但我就是喜歡上了，沒辦法。」樓沐熙的表情寫着無奈，卻有更多的寵愛。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說不動搖是騙人的。

「頂多以後家事我來做、飯我來煮，要不偶爾到外頭吃也不錯，至於你愛買東西的壞習慣……反正你也滿會賺錢的，平常的負擔就由我來負責，你自己賺的錢就自己花……」

趙之嫵眼眶都紅了。討厭！她快哭了，遇到這麼好的男人，她還在遲疑什麼啊！

「最重要的是我好像已經離不開你這個大麻煩了，作息亂了就亂了，其實當SOHO族應該就要跟你一樣日夜顛倒，我妹妹就常笑我活像個八股公務員，真是糟蹋了SOHO的自在感。」

趙之嫵吸吸鼻涕，扁起嘴。

「討厭，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好不好？」

想開口答應，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心在害怕、在發抖。過去痛苦的記憶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我……」趙之嫵捉住他的手臂，她在發顫。

她可不可以繼續任性下去？不答應也不回絕，兩個人就這麼保持目前的關係下去……

趙之嫵說出她貪婪的想法。

「小嫵，我不想逼你，只是你一遇到困擾就會躲起來，或許你給我一個你躲避的理由……」但她總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又出現，一會兒跟他很親密，一會兒又疏遠了他。

他是個平凡男人，不是超人，可以忍受喜歡的女人日復一日如此的對待。

「喜不喜歡我、接不接受我，這樣的問題很難回答嗎？」他好不解。

莫非她只是不想傷他的心，所以才一再規避，一再說自己有多不好？樓沐熙懂了。

「其實你不用怕我難過，既然我問了，就表示不管怎樣的答案我都能坦然接受。」樓沐熙哀然的閉了閉眼。他大概已經猜到七八成的答案了。

趙之嫵頓了頓，消化了樓沐熙的話，她趕緊解釋，「不！你誤會了，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要是不喜歡你的話，我根本不用害怕，也不必跑去躲起來，我只要直接離開你就行了……」

這該怎麼說呢？

「問題在於我……我……」

要將過往的恐懼說出來嗎？說出來后他又能懂嗎？

「我……」

從客廳傳來的手機音樂鈴聲打斷趙之嫵接下來要說的話，她看了看樓沐熙，後者起身套上褲子，幫她到客廳拿手機。

只是，當趙之嫵接過手機后，手機鈴聲已經停了，她狐疑的看了來電顯示，是萳萳。

看着顯示的手機號碼，趙之嫵的心頭倏地興起一股不祥感覺。

「怎麼了？」樓沐熙看她皺起了美眉，問道。

「不知道……感覺怪怪的。」她即刻回撥了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很久，直到被轉進語音信箱，還是沒人接。

不祥的感覺在心頭越來越擴大，趙之嫵改撥萳萳公寓的室內電話，一樣沒人接聽。

她不死心又撥了手機，一撥再撥，每一通都被轉進語音信箱。

「怎麼了？」看趙之嫵急切的撥打着電話，樓沐熙又問。

趙之嫵甩掉手機，緊張的抓住他。「是萳萳打來的！可是她現在卻都不接電話，一定出事了，要不然萳萳不會不接我的電話的！」

樓沐熙拍拍她的手安撫。「別想太多，或許她不方便接。」

是啊！兩人在機場分開的時候，萳萳已經恢復了笑容，讓男友接走的她又第N次原諒了對方，才過了幾個小時而已，應該不會有事才對。

「可是……」她心頭的不安還是無法解除。

樓沐熙看到了她眼中的不安。「我送你過去萳萳那兒一趟吧！」儘管已經快凌晨了，但相信親眼看見萳萳可以消除她的不安。

「嗯！」趙之嫵充滿了感激。

他真的很好，一般男人遇到這種情況總會說女人太神經質，沒想到他卻如此體貼關心她。

「謝謝你！」

「說什麼謝謝。」他拍拍她的粉頰。「快起床穿衣服，我們這就趕過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