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年後

趙之嫵一下飛機馬上風塵僕僕的趕回家，不過她可不是回她家，而是急着趕回樓下——樓沐熙的家。

樓沐熙，她思思念念了一整年始終無法忘懷的男人。

她扛着兩大箱行李，氣喘吁吁地從桃園中正國際機場趕回台北，在計程車上，為了給樓沐熙一個驚「艷」，她還不忘拿出整套的化妝品塗塗抹抹，好把自己打扮到最佳狀態。

一年了，她離開台灣整整一年了，在這一年當中，她沒有跟任何人聯絡，包括樓沐熙，僅有雜誌社編輯知道她在每一個國家的落腳地跟狀況——沒辦法，遊學歸遊學，專欄還是不能斷。

不曉得這一年當中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很想她？她可是好想念、好想念他啊！

終於回到了台北，趙之嫵等不及的將行李箱丟在警衛室，進了電梯，按下六樓鍵。

她這麼急是因為她想告訴他——

有人比她的動作快了一步……

當趙之嫵踏出電梯時，她發現有一名穿着打扮很性感火辣的妙齡女子就站在樓沐熙的大門前。

妙齡女子按著門鈴不放，直到大門被由內打開來。

趙之嫵看見了他——她思念了一整年的男人。

可是她不能沖向前去抱住他，欣喜尖叫着告訴他「我回來了」，因為他的懷抱已經屬於另外一個女人所有。

妙齡女子在他打開門的剎那，開心的跳往他的懷裏，雙手環住他的頸項，熱情的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然後，門被合上了，而趙之嫵則是傻了、呆了。

過了好久、好久……或許對趙之嫵來講有一世紀那麼久吧！她的腦袋才開始轉動，動作才恢復正常……說是正常也太牽強，她就像一個木頭人般面無表情的轉身，走進電梯，按鍵……

記得她對他說過——

答應我，不要等我，在我離開后，若遇到喜歡的女人，你一定要去追求。

他真的實現了諾言了，他等不及有愛情障礙的她回來，就已經愛上別的女人了。

趙之嫵紅了眼眶。嗚……心揪得好痛喔！怎麼會這樣？

這個問題好蠢喔！是她親手把他交到別的女人懷裏的，她怨不得誰，就算要怨，也只能怨自己……還有，她那該死的對愛情的恐懼跟心理障礙……

嗚……

拖着兩大箱行李，趙之嫵沒有回到自己的家，她又招了一輛計程車，再度離開……

「嗚……好慘……小念，你說我是不是很慘啊？當初把話說得這麼好聽，結果是拿石頭砸自己腳……嗚……」

離開住處后，趙之嫵又氣喘吁吁的搬著兩大件行李來到好友兼編輯小念的麻雀套房，她將兩個大行李箱往門邊一擱，就抱着小念痛哭。

小念先是莫名其妙，因為趙之嫵回國都沒跟任何人說，接着是任何安慰的話都說盡了——天曉得她連趙之嫵口中的那個男人是誰都不認識。

可是，看趙之嫵這麼傷心，她又怎麼可以落井下石。

後來，趙之嫵的心情稍稍乎復了，小念又買來一大堆美味的台灣小吃「進貢」，趙之嫵這才開口大概敘述說了她這段一年前的「愛情」。

說完以後，她又開始傷心了，一邊吃着鴨賞、臭豆腐、蚵仔煎，一邊啜泣自責著。

倒是小念，就沒那麼替趙之嫵傷心了。

說到底，是她大小姐先不要人家的，現在人家有新女友，就大方一點祝福人家嘛！

電視上那些什麼感情心理專家不是都說，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即使不能在一起，也要誠心的為對方祝福。

若她記得沒錯，坐在她前面對「前男人」念念不忘、傷心不已的女人，好像也是常上電視節目的感情心理專家之一。

所以呢！遇到感情事，「說」，就很大方，「做」呢！很抱歉，很難做到。

「那個女人肯定比我年輕，身材又辣，穿着打扮也不俗氣。我是很開心他『這麼快』就找到女友啦！可是……才一年而已，他的動作未免太快了，也不等我一下……嗚……」

小念聽了翻翻白眼。女人，你的名字叫矛盾，明明當初是你要人家不要等你的，現在又怪人家「手腳太快」，切！

「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這麼美、這麼有才華，要找男人還不簡單嗎？」小念稍稍捧了一下。

誰知趙之嫵才不接受呢！「可是再也不會有男人像他一樣……」

再也不會有男人讓她第一眼就很垂涎，也不會有男人會收拾她吃完東西后的殘局，也不會有男人像他一樣在她傷心的時候在一旁給予無限的支持……

嗚……她錯過了一個好男人……

「活該！是我活該啦！」

就算她因為思念的折磨而終於體會愛情本來就是磨人的東西，她也不想再懼怕了，更決心接受……

但有何用，她心繫的那個男人已經有了其他的女人了……

「哇！」一想到傷心處，趙之嫵索性嚎啕大哭，像個小孩子一樣。

「哎呀呀！別這樣……」小念手足無措。對了，她想起一件事，或許可以轉移一下她的傷心。「我跟你說喔！你不在國內的這一年，有一個愛慕者固定每個月都會打上兩、三通電話，詢問你的狀況喔！」瞧，沒了心愛男人，卻有了新的愛慕者。

「哦！是嗎？」趙之嫵不甚在乎。

「一開始我們只是敷衍他，生怕對方是那種瘋狂的崇拜者，否則幹嘛那麼關心你的行蹤。可是後來慢慢的，我們發現對方是真的很關心你，他還要我問你，看你在國外有沒有缺什麼東西，他要幫你送來，麻煩我們寄呢！」

這愛慕者的行徑有一點點吸引到趙之嫵的注意了。

「還記得聖誕節時，你人不是在英國嗎？那一件貴到嚇死人卻又非常保暖的羽絨衣就是他送的啦！可是他不希望我們說，所以我們只好借花獻佛羅！」

小念一說起，就欲罷不能了。

「重點是，當他親自送羽絨衣到雜誌社時，天啊！整個編輯部都陷入瘋狂……」

「怎麼了？」趙之嫵覺得小念說話是誇張了些。

「那男人簡直是極品中的極品，身材棒、容貌優、氣質佳……總而言之，超贊的啦！」

所以啰！沒了上一個男人又怎樣，上天已經幫小嫵送來了另一個男人，所以有啥好哭的呢！

「嘿嘿！身為你的好友，別說我沒幫你，我硬是要他留下姓名跟手機號碼，我拗了好久他才答應呢！可是他要我保證絕對不會泄漏給你知道，至少你人還在國外時不行，我不曉得他是在ㄍ一ㄥ什麼，愛慕一個人就要大方一點啊……」

「哦！」趙之嫵沒啥興趣，就算知道人家的姓名跟電話，頂多有空她會打電話去謝謝他的禮物跟關心而已。

小念倒是興緻高昂，翻箱倒櫃想找出那男人的資料。

「啊！找到了！」她從抽屜里挖出一張字條。「我看看……他叫樓沐熙，手機號碼是……」她念出手機號碼。

趙之嫵原本的意興闌珊在瞬間消失，她瞪着小念手中的字條問道：「你剛剛說他叫什麼名字？」

「樓沐熙，手機號碼是……」小念又重複一遍。

這一回趙之嫵是直接奪走小念手中的字條。

沒錯！名字沒錯，手機號碼也吻合！

沒想到他還這麼關心她，那是不是表示她還有希望？他的心裏還是有她的？一思及此，趙之嫵決定不這麼快放棄。

就算他有新女人那又怎樣？大家都還有競爭的空間嘛！

她飛回來的目的是什麼呢？是回來跟他說，她已經有勇氣愛人了，她是回來跟他談戀愛的啊！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放棄呢！

趙之嫵將字條捏在手裏，轉身去拖玄關處的兩大個行李箱，連再見都沒說就匆匆離開了。

「喂！有沒有搞錯……這麼急……」小念不禁傻眼。

門一開，趙之嫵就丟下兩大件行李先衝進公寓裏，從卧房、浴室一一檢查到書房、廚房，甚至客廳無關緊要的抱枕她都要翻過才甘願。

沒有、沒有、沒有！

她沒有發現任何屬於女人的痕迹或物品，這表示……他跟那個女人的感情還不深？所以對方尚未進駐他的私人領域？

那麼……她還是有希望的啰？

趙之嫵逕自墜入自己的想法當中，沒注意到樓沐熙一臉欣喜但又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年來朝思暮想的女人現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是在作夢嗎？還是幻想？但是她會動，還動得很厲害，簡直像FBI探員一樣在搜索着他的公寓。

所以不是作夢，也不是幻想，小嫵終於回來了……

他想敞開手臂歡迎她，想要她飛奔入他的懷中說：我回來了！再也不會離開了……

樓沐熙泛紅的眼眶對上她的，他敞開手臂等待着她——

「她是誰？」

「啥？」

不是開心的說「我回來了」，而是莫名其妙的問「她是誰」？

「誰是誰？」他一頭霧水。

「那個女人啊！我看到了，她還吻了你這裏！」趙之嫵有點恨恨地比比自己的右臉頰，提醒自己不要有所嫉妒跟醋意。可是好難……她又不是神，做不到啊！

樓沐熙蹙起眉頭，陷入深思當中。

「哦！」他想到了。可是他想到了卻不想說了。「你我一年不見，好不容易見到面，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他也是會生氣的啊！儘管她的醋意讓他的心頭有一丁點的開心……哦！不是一丁點，是好大一點的開心。

「我……」有！她有好多話想說，想撒嬌的膩在他的懷裏說，但是她心頭有一塊大石頭擱著，若他真的跟那女人有什麼了，那什麼話也都不用說了。

「她是誰？」結果趙之嫵還是很拗的問。

唉！樓沐熙暗嘆了嘆。他欠她的，他肯定自己上輩子欠她很多、很多。

「那個女人是不是穿着一件超級迷你短裙，腳上蹬著一雙高跟鞋，短髮還挑染了金色，很辣的一個女人，對不對？」他說。

趙之嫵猛點頭。沒錯！

「她是我妹。」無奈的口吻，他生命中的另外一個麻煩。

「真的嗎？」趙之嫵懷疑。「可是你跟她的動作很親密……」

「她惹了麻煩，有事求我，當然拼了命的撒嬌。」真是的。「要是平常用不到我的地方，她連來看我都懶。」好在，他也懶得見她就對了。「得到答案了，那現在……」

樓沐熙再度敞開手臂，他這方式是歡迎，同時也是測試趙之嫵對他的信任程度。

這一回趙之嫵沒有任何疑慮的投入他的懷抱，歡迎跟喜悅從現在才開始算。

她捧住他的雙頰，重重地印下一吻。「我回來了！我好想、好想你啊……」

「嫵，慢慢來……」

「怎麼慢慢來……」

一件上衣飛過半空，接着是褲子……最後是黑色的內褲……

歡愛過後，他擁着她，她枕着他，甜甜蜜蜜，分開一年的他們有好多話想說，所以儘管很累了，依舊捨不得睡。

「你不想知道我為何突然跑回來找你？」等了好久，他都沒開口問，她只好自己提了。

「呵呵！」樓沐熙啄啄她的唇。「我說過，不想給你壓力，所以我不逼你。」

「哦！」趙之嫵挑起眉，眼中閃過一絲促狹。「那我若說，我只是暫且回國而已，下禮拜又要離開了呢？」

她的玩笑惹來樓沐熙身軀一陣僵硬，他的臂膀不自覺的將她鎖緊。

許久，他才說：「若你打算如此，我還是會放你離開。」

趙之嫵一陣感動，淚水又衝到眼眶，她緊緊地抱住他。「不離開了！我不離開了、不離開了……」

哇！好慘，說好不哭的，她那麼幸福，有什麼好哭的……可是淚水就一直不聽話的湧現……

「在國外，我好想你、好想你，做什麼都會想到你，然後我就怪自己很沒有用，不敢愛你卻又自己一個人跑到國外受苦受難，最後是因為對你的思念之情讓我想通了，讓我不再畏懼愛情了，所以我回來了……」

樓沐熙聽了，深深地回她一個擁抱，對她的情分盡在不言中。

「還好我回來了，要不再晚一點，你真的被別的女人搶走，那我才真的後悔莫及。」

「好了，別哭了，我沒有被別的女人搶走啊！我還是你的。」

「是啊！我現在就覺得我害怕愛情的行為很蠢，遇到真愛就要把握珍惜，感謝上天幫我保留你一年，要不然失去你，我大概會一輩子處於後悔里。」

樓沐熙拍拍她的纖背，笑了。他也很感謝上天只讓他等了一年，遇到了真愛，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之後，兩人開始快快樂樂的同居生活，樓沐熙一有空就幫忙趙之嫵將樓上的物品往他家裏搬，只是搬到一半時，問題出現了——

「呃……我記得隔壁好像是間空屋，我看我跟屋主聯絡一下，將它買下來，打通后再將你的衣服、鞋子、包包、保養品等搬進去好了。」

「啊？」

「要不然你快兩百雙的鞋子一往我那兒塞，玄關大概就不通了。」

趙之嫵看着自己血拚累積的「戰利品」，贊同的點點頭。「也好，不過越快越好……」

「什麼越快越好？」

「買房子的事情。」

「為什麼？」

「因為下個月百貨公司又要開始周年慶折扣了。」

「哦！」他懂了，他會儘快去辦的。

和樓沐熙同居一陣子后，趙之嫵有天睡醒，倏地覺得自己住在這都是受他照顧比較多，她很愧疚，於是這一天早早就起床了。

起床做什麼呢？趁他還在睡覺，她要親手為他做一頓早餐。

二十分鐘后，樓沐熙被一聲聲恐怖的尖叫驚醒，連褲子都忘了穿就趕緊往外沖。

「怎麼了？」

趙之嫵還在尖叫，因為廚房已經被一陣濃煙淹沒。

樓沐熙反應快速的熄掉瓦斯爐火，打開窗戶，散掉煙霧。

鍋子裏一坨黑色分不出是什麼食物的東西。

「我想炒蛋……」

「哦！」那是蛋嗎？他懷疑。「你有放油預熱嗎？」

「放油預熱？」她的表情寫着「那是什麼東東啊」。

「呃……小嫵，你以後不要踏進廚房好嗎？除非我在場，答應我……」

他的神情很無奈，她只好答應。

可是，一個小時后——

吃完早餐后，樓沐熙正打算在工作前先將衣服丟進洗衣機里洗，一打開洗衣機，他差點昏倒，洗衣機里滿滿的黑水。

「我想洗衣服，就全部丟進去，按鈕，不是嗎？」罪魁禍首仍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

「我不是有將衣服分類嗎？」黑白分明，預防染色。

「哦！可是我想一次洗完不是比較乾脆嗎？所以我統統倒進去了。」

「小嫵……」

「怎麼了？」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碰洗衣機。」

「哦！」

「不，我應該說……以後沒有我允許，你不準做任何家事。」要不然他光是收拾殘局就夠累了。

「啊？」

「我的意思是，你就當個大女人，快快樂樂的讓我寵、讓我愛，你啥事都不用做。」

「這樣好嗎？」

「好，絕對好，就這麼說定了。」

有人寵、有人愛，有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好好的，趙之嫵當然開心，只是若寵被過了頭，好像就不太好了。

事情發生在某一天。

在書房，樓沐熙在工作，趙之嫵也在工作，但她一邊工作一邊吃零食。

然後，她忽地想到什麼，說：「沐熙，我有了。」

「哦！」他「哦」了一聲之後就只有敲鍵盤的聲音。

過了三秒鐘，敲鍵盤的聲音停了，接着是椅子被撞倒在地上的聲音。

「你剛剛說什麼……你有了？有什麼了？」他緊張的來到她身旁。

「有小baby了啊！」難怪最近她的食量變大了……啊——她手上的洋芋片被抽走了，桌上的飲料也不見了。

「從今天開始，你不準再吃零食，三餐要正常，而且只能喝牛奶跟水……對了！我每天還會燉補品給你吃。」

「啊！我不要！」

「抗議無效！」小男人轉變成大男人。「對了，現在還有時間，我們走吧！」

「走去哪裏？」趙之嫵一頭霧水，還在哀傷她的美味零食。

「去挑鑽戒。」

「挑鑽戒幹嘛？」

樓沐熙賞她一個白眼。明知故問！不過他的臉色有點微紅。

「我要跟你求婚，當然要先買鑽戒。」

「哦！」趙之嫵笑了。「我還要玫瑰花，一千朵！」她得寸進尺。

「好、好！你說什麼都好。」

在地下室里，樓沐熙小心翼翼的扶趙之嫵上了車，自己才繞到駕駛座上。

「沐熙，我問你喔……」

「嗯？」

「你現在還覺得我是個大麻煩嗎？」

「當然。」

「啊？」趙之嫵嘟嘴抗議。

把車開出地下室，樓沐熙伸手捏捏她的俏鼻。「可是我很愛、很愛你這個大麻煩……」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