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通往永生與不朽的河流

十.通往永生與不朽的河流

下埃及水域寬廣,有着一大片的可耕地區,在荒漠裏,那眼望無垠綠油油一片的農作物令人感到無比的欣喜。

姚遠與蕭瑟離開了埃里坡利后便來到了尼羅河東岸一座古老而著名的城市--孟菲斯。

宏偉的神殿廟宇,殘破的王宮遺址,信奉仍在進行,而古老的王國不復存在。

離開古老的孟菲斯城市,渡過尼羅河往西走,進入了利比亞沙漠。在佈滿金字塔的沙漠裏騎着駱駝,隨同柏柏爾商人的鹽隊北上,繁華無比的遲散城(亞歷山大港)似乎隨即就可抵達。

一望無邊的沙漠,千篇一律的沙丘,惟有偶爾出現的金字塔,提示這荒蕪的一片是人類最早誕生文明的地方。

在鼻子尚完整的獅身人面像的陰影下休息,蕭瑟接過姚遠遞過的水袋,水袋裏的水還有一半,姚遠可能一口也沒喝。

「在沙漠裏水分的補充非常的重要,你不必留給我喝。」蕭瑟很不領情的喝了一小口,便又將水袋遞還給姚遠。

「居然丟失馱水的駱駝,這種處境怎麼看也只是比遭遇強盜襲擊強一點。」蕭瑟舔了舔水分不足的嘴唇,淡然說道。

昨天夜裏,蕭瑟與姚遠跟隨的柏柏兒人的商隊里丟失了五頭駱駝,其中有兩頭是馱水的。

「這附近很難尋覓到水源,這些沙漠民族對饑渴的忍耐程度是你我所不及的,相對而言遭遇賊盜的情況反而還好。」

姚遠將水袋掛回駱駝身上,他仍舊沒有動水袋。

「你不渴嗎?」見姚遠又將水袋掛回駱駝身上,蕭瑟頗為不滿的對姚遠說道。

「要我分點水分給你嗎?」蕭瑟的手指撫摸上姚遠有些乾裂的唇,他的氣息吹在姚遠的臉上。

蕭瑟說着就吻上了姚遠的唇,吻得極其炙熱。

「你似乎有點得意忘形。」姚遠拉開蕭瑟,縱容的笑着。

「他們不會注意到。」蕭瑟不無得意的說道,他與姚遠獨自兩人站在獅身人面像的背後,而其它商隊成員集聚在另一側。

姚遠與蕭瑟跟隨的這支商隊的運氣十分的不佳,不僅丟失了馱運飲用水的駱駝,而且在丟失駱駝的第二天遭遇到了強盜,那是在抵達一座綠洲小城市前的事情。

一群騎着快駱駝,腰佩彎刀的強盜襲擊了姚遠與蕭瑟所在的商隊。柏柏人是個好武的民族,但由於強盜人多勢眾,商隊寡不敵眾,死傷極其慘重。一場激烈的戰鬥打下來,商隊里惟剩姚遠和蕭瑟還有戰鬥力,與之對峙是五六個強盜。

「見鬼!」

蕭瑟猛揮了襲擊他的強盜一拳,不顧形象粗魯的抱怨了句。他的動作依然優雅依舊,即使正在打得熱火朝天。

「小心後面!」在蕭瑟抱怨的同時,姚遠已經揍倒了一位試圖偷襲蕭瑟的歹徒。

「謝謝,不過你該留意一下自己前面的彎刀。」蕭瑟自若地回道,對於強盜的襲擊,這一路上多次遇到,早已習慣了打打殺殺。

在搏鬥方面,蕭瑟與姚遠有着不小的差距,但蕭瑟卻也逐漸的變得擅長搏鬥,他的動作靈活,彌補了攻擊力上的不足。

「解決了,你那邊呢?」姚遠踢倒了最後一位強盜,面無表情的對蕭瑟說道。

「完畢。」蕭瑟輕嘆了一口氣,抬手擦著脖子上的血跡。剛才被兩三個強盜圍攻的時候,脖子被划傷了。

「怎麼了?」見蕭瑟脖子流血,姚遠關切的問道。

「被劃了一刀。」蕭瑟顰了下眉頭說道,這是一路走來他第一次受傷。

「不過不礙事。」雖然流了不少血,但傷口應該不深,蕭瑟很清楚自己的情況。

「我看一下。」姚遠扯下自己的頭巾,用頭巾擦去蕭瑟脖子上的血,傷口呈現了出來,口子並不深,沒有傷到重要血管。但划口比較大,這也是為何血流的不少的原因。姚遠與蕭瑟都穿着柏柏兒人的白色長袍,頭上矇著頭巾,兩人每到一個地方就入鄉隨俗的更換他們的裝束。

「還說不礙事。」姚遠一手捂住蕭瑟的傷口,防止血液再次流出,另一隻手與牙齒並用,撕著布條,以便包紮蕭瑟的傷口。

姚遠一向對自己受傷的傷口淡漠,毫不在乎,而蕭瑟只是被劃了一個口子,他卻顯得十分的在意。這一切看在蕭瑟眼裏,蕭瑟不禁莞爾。

姚遠細心的包紮,或許由於太過於專註了,竟然沒有留意到剛才被他踢倒在地,哀號的強盜此時已經恢復了戰鬥力,正起身抓着匕首從他背後襲擊他的行動。

「遠,小心!」蕭瑟很不巧的一個抬頭,看到了強盜的行動,他用力的推開了姚遠,心甘情願的為姚遠挨了一刀,匕首捅在了胸口上,蕭瑟的鮮血頓時染紅了白色的長袍。

「該死!」姚遠狂暴的揍了襲擊者,他揍倒了對方。揀起了襲擊者掉在地上的匕首,姚遠怒不可恕的殺了襲擊者。姚遠擅長格鬥,路上即使遇到再兇殘的強盜,姚遠都不曾成動手殺人。然則這次,姚遠顯然失控了。

「瑟,撐著點。」姚遠緊緊的抱住蕭瑟,低頭親吻蕭瑟蒼白的臉龐。

「遠……我……」蕭瑟望着姚遠,痛苦得發不出聲音。

「沒事的,你不會有事。」姚遠用溫柔的聲音安慰道,他那發顫的聲音聽起來彷彿是在安慰自己。

姚遠將蕭瑟抱起,騎上駱駝,朝不遠處的綠洲狂奔而去。

*

在古代大量失血絕對意味着死亡,因為輸血技術的運用還只是近代的發明。姚遠即使在慌亂中,仍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然則他不會像以前那樣運用他的理智,去分析,去計算。如果姚遠有信仰的話,此時的姚遠必將祈禱,即使他從未祈禱過。

他不會有事!這並不是致命傷!姚遠的內心在反覆嘶喊著。

即使他完全清楚躺在他懷裏血流不止的蕭瑟生命垂危,即使是。但去他的冷靜與理智,即使血流得再多,他懷中的人都會活下去。

「瑟,睜開眼睛,看着我!」見懷中的蕭瑟合上了眼瞼,姚遠激動的大叫着。一路上姚遠不停的將意識模糊的蕭瑟喚醒,他竭盡方法讓蕭瑟保持清醒。

「回答我!回答我!」見蕭瑟還是沒有抬起眼看向他,姚遠幾乎是用吼的。他知道,很清楚的知道重傷者只要保持清醒存活的幾率就能高出很多,反之其生存的幾率就低得多。

「遠……放心……我痛得無法入眠。」蕭瑟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用虛弱的聲音回道。他抬手想撫摸姚遠哀痛眼睛,卻沒有一絲力氣。躺在姚遠的懷裏他聽得到姚遠那猛烈跳動的心臟,也聽得出姚遠那話語里十分凌亂的氣息,他深知姚遠的心情。

「綠洲就在前面,你必須保持清醒。知道嗎,瑟,我們只需要一點止血的藥物,這一點也不難。」

姚遠見蕭瑟終於睜開了眼睛,抓住蕭瑟的手,激動的說道。在他內心有一種沉睡在最深處的情感正在升華,在膨脹,彷彿一旦失控就會爆發。他無法想像當懷中的身體逐漸冰冷的時候他要如何面對,這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姚遠用了十五分鐘的時間趕到了綠洲,用五分鐘找到了醫師,但找來醫師的時候蕭瑟已經昏迷不醒了。雖然沒將匕首拔出阻止了傷口大量涌血,不過劇烈的趕路過程加速的血液的外流。

蕭瑟安靜的躺在旅店的木床上,草藥醫師剛剛離去。姚遠坐在蕭瑟床沿,低頭看着蕭瑟蒼白如紙的臉。他伸手抓住蕭瑟的手,一直按住蕭瑟的手脈,靜聽着微弱的脈搏。

「要睡多久?睡美人。」姚遠低頭親吻著蕭瑟同樣失去血色的唇,喃喃說道。

「別太久,要不王子會等不及的。」姚遠加深他的吻,雙手撫摸蕭瑟絕美的臉龐,他看着蕭瑟的眼神無比的深情。

夕陽的殘輝由窗戶照進屋裏,落在了蕭瑟那張絕美的容貌上,將那本是蒼白的容貌染成了金黃色。昏睡中的蕭瑟,神情安詳,秀氣的眉毛下,美麗的眼帘低垂著;小巧的鼻子下,完美的唇微微的上揚,似乎在下一瞬間他就會睜開一雙漂亮的眼睛露出迷人的微笑似的。但黃昏里,蕭瑟昏睡的臉龐讓姚遠想到了貝比耶王的金面具,於是他痛苦而不安的抓緊了蕭瑟的手,將頭深深的埋在蕭瑟的胸膛。

很奇妙的感覺,彷彿他曾經歷過這種焦慮,並且還有那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某一份深沉而悲痛的情感,一但觸及將一發不可收拾。

兩天兩夜。

姚遠靜靜的注視着昏睡的蕭瑟,他始終執住蕭瑟的手,在床邊守侯著。

「醒來吧,瑟。」不停的親吻,擁抱,他在期待着蕭瑟刷動他的睫毛,醒來對他狡黠一笑。

他在等待。

但蕭瑟仍舊沉睡。

*

悅耳,凝重的編鐘聲,在深邃的皇宮裏回蕩。聽不出這聲音的來源,似乎這幽古的聲音是由無聲無色的空氣帶來的。

高大的,延綿的正殿石階下,站着一位容貌絕美的令人窒息的少年。他一頭曲卷的亞麻色頭髮優雅的披在清瘦的肩上,一雙如同藍天般清澈的眼睛流露出驚嘆的表情。

這就是未央宮!

多麼的宏偉,多麼的美崙美奐,如同天神所居住的地方。

但這裏居住的並不是一位天神,而是位雄才大略的年輕皇帝。

他居高臨下,他威嚴冷漠。他有着一頭黑色的如同夜空的黑髮,有着一雙炯炯有神的明亮的眼睛。一位異國的皇帝,一位掌管着世界第一大帝國的年輕皇帝。

一位擁有一切卻又什麼也擁有不了的皇帝。

那第一次的相見,一位是偉大的漢皇帝,一位是樓蘭的卡拉質子。

在那四目相觸的瞬間,命運的梭輪便開始運轉了。

未央宮內的棠棣幾番蔥翠又幾番雕零,那白色的如雪花的花絮一次又一次的將屋檐上刻「長樂未央」四字的瓦當掩蓋,就如同這是一個雪的世界。

「卡拉?」一聲深情的呼喚聲,一個令貝比耶產生無限溫情的聲音。

「該回去了。」一個同樣深情的吻吻醒了貝比耶。貝比耶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對上了一雙明亮含笑的眼睛。

「徹,你看這唐棣花開得多漂亮,我真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貝比耶舒服的躺在劉徹的懷裏,緩緩的又將眼幕垂下。

那唐棣花開的三月,漢皇帝與他的情人擁抱在一起,入睡在落滿棠棣花瓣的棠棣樹下。他們不知道夜幕即將降臨,不知道離別在即,不知道時間荏苒,不知道歲月蹉跎,不知道這一覺醒來將是千年以後的身後。

醒來吧,這棠棣不再開花的寒季里,在那冰冷的棺木里,你如何能長眠?

醒來吧,這遠離未央宮的地方,這遙遠的大漠,不會有你的愛戀。

醒來吧,你陵邊的柏木何其的蔥翠,而我的心悲慟非常……

漏斷人初靜,唯有漢皇帝寢室的油燈散發出昏黃的光。憔悴的漢皇帝執筆在木簡上寫下了幾行弔文,但他只寫到一半,便再也寫不下去了。

夜風吹拂著輕薄的紗帳,也吹熄了漢皇帝身後的高腳青銅燈,如同是滅熄了漢皇帝那顆曾經為愛激烈燃燒的火熱的心。

「醒來吧,我的美人,你不覺得你這一覺睡太久了?」一個深沉的聲音,一再的在耳邊響起。蕭瑟緩緩地,緩緩地睜開沉重的眼睛,彷彿那是他沉睡千年後第一次醒來。

「遠……」蕭瑟睜開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綻放了一個美麗的笑容。

「你把我的夢吵醒了。」蕭瑟呢喃,他被姚遠深深的摟入了懷中。

「什麼樣的夢。」姚遠激動的吻著蕭瑟,他欣喜不已。

「漢皇帝和……貝比耶王……我們前世的故事。」蕭瑟被姚遠吻得喘息不止。

「我知道,我再一次經歷了,對於你長眠的恐懼與無助感。」姚遠深情的說道,與蕭瑟擁吻在一起。

*

蕭瑟躺在床上。獨自一人在玩古埃及流行的塞耐棋。他在床上已經躺了近一個禮拜了,身體也逐漸康復。

剛從外頭回來的姚遠,帶來了幾捲紙莎草文書在油燈下閱讀著,模樣十分專註。

「遠,陪我下棋或把文書分些給我。」蕭瑟無聊的說道。由於姚遠不準蕭瑟下床走動,對蕭瑟而言終日躺在床上是種折磨。

「病人的職責是休養。」姚遠放下手中的文書,走到床邊,將散落在蕭瑟床上的塞耐棋及棋盤收了起來。很顯然,他也反對蕭瑟下棋。

「變本加厲,把棋還我。」蕭瑟不滿的說道,這棋可是他托給他治療的醫師買來的,而且他也才只玩過一天。

「這盤棋我沒收了。」姚遠不理會蕭瑟的抗議,將棋拿走。

「我一定要下床走動,你這是將我當木乃伊。」蕭瑟拉起被子做出要下床的威脅,對於姚遠多日來的保護過度,蕭瑟實在有些吃不消。

「你敢。」姚遠雙手抱胸,危險的笑着。對於蕭瑟為他受重傷差點死掉這件事姚遠是十分的在意,毫無疑問,姚遠寧願自己挨這一刀也絕對不肯讓蕭瑟受到絲毫傷害。

「我的傷口幾乎癒合了。」蕭瑟肯定的說道,他必須為自己爭取下床的權利。

「這與傷口的癒合無關,你身上的血液流失了不只三分之一,必須好好休養。」

姚遠板着臉說道,不容置疑地將蕭瑟按回床上。

隨後,姚遠拿來了紙莎草文書,坐在床邊將內容讀給蕭瑟聽,就當是他的退讓。

「很顯然這是死靈書,剛才那句給我看一下。」聽到一半蕭瑟打斷了姚遠的閱讀,他要求看文書。

「我重新描述一下:繩結與鳥頭,意為脖子,而兩個音韻字母,J+TCH和T是『抓住』,『掐住』。」

姚遠不肯將文書給蕭瑟看,他知道蕭瑟對古文字的痴迷,而他不希望蕭瑟在養病期間投入翻譯工作。

「這段文字很有意思,我敢肯定這就是法老咒語,整段楔形文字的翻譯應該是:對於干……圖謀不軌的(事的)人……我將像……捏住一隻鳥一樣捏住他們的脖子。」

蕭瑟略為思索了一下,平緩的說道。

「你說得很對,所以現在就去休息。」姚遠將文書收了起來,他不喜歡蕭瑟在養病期間不停的轉動他的腦筋,增加大腦疲勞度,而蕭瑟很顯然是閑不住的。

「那至少給我講個故事,列那狐或彼得潘,這樣我或許有睡覺的念頭。」

蕭瑟沖姚遠笑着,帶着幾分無賴。

「睡美人的故事想聽嗎?」姚遠抬手撥弄蕭瑟的頭髮,曖昧地說道。

「皇帝吻醒了沉睡兩千年的王子嗎?」

蕭瑟莞爾一笑,躺進姚遠的懷中。

*

夜幕下的尼羅河,一艘帆船無聲無息的在蘆葦叢中行進。

「小心點。」姚遠不滿的聲音響起,他急忙將站在船尾,俯身採摘夾岸蘆葦的蕭瑟攬入懷裏。

「你想當安提諾烏斯嗎?」姚遠輕聲責備,自從蕭瑟受了那一次重傷后,姚遠就一直對蕭瑟過度保護。

安提諾烏斯是古羅馬哈德良皇帝的情人,溺死在尼羅河。

「可是當不了不是,你可不是哈德良。」蕭瑟躺在姚遠懷裏,他手裏拿着兩根蘆葦花,輕盈的蘆葦種子被風吹走。」

「描述一座星座;建立一個宗教;創建一座城市,極上的愛。」蕭瑟動情地說道。

「哈得良皇帝的悲痛是否比漢皇帝的悲痛更為深刻呢?金面具,半塊玉圭,悲慟的弔文,還有發動的報復性的戰爭。」蕭瑟接着說道。

「我們以前討論過,這是兩種極端。但他們都有個共同之處,試圖讓愛人的靈魂不朽。漢皇帝的金面具,羅馬皇帝為情人建立的宗教。」姚遠回道。

「漢皇帝製作金面具的意圖應該還有一個,你知道是什麼嗎?」姚遠繼續說道,他低頭吻蕭瑟的臉龐。

「就如同對容貌下的封印?」蕭瑟微微一笑,抬頭看向姚遠。

「是的,對他而言愛人絕美的容顏永遠都不會消逝,他要讓它永恆。」姚遠撫摸蕭瑟的臉龐。

「或許還有期望着來世的相逢,能一眼的認出對方吧。」蕭瑟摟住姚遠的脖子,仰著臉對視姚遠的眼睛。

「那第一眼,你可有認出我?」蕭瑟眼神閃爍。

「沒有,你那時太小了,而且也很兇,還摑了我一耳光。」姚遠輕聲笑道,那時蕭瑟給他的印象是刁蠻。

「你居然記得。」蕭瑟頗有些吃驚的笑開了,他一直以為這件事只有他一人記得。

「記憶深刻。」姚遠輕輕的在蕭瑟的額頭上印了一個吻。

「一位漂亮無比,用梵文誦經書的『小女孩』。可以說你毀掉了我的初戀。」姚遠一本正經的說道。

「是嗎?那我就對你『負責』好了。」蕭瑟撲哧笑着。

「怎麼『負責』?」姚遠用低啞的聲音低頭問道,他用炙熱的眼睛看着蕭瑟。

四目炙熱的交集,兩人深深的對視着,彷彿要看穿對方的靈魂。

唇碰觸到了一起,便一發不可收拾的激吻著。

纏綿的長吻過後,蕭瑟將頭枕在姚遠肩上輕輕喘息,抬頭看着天上的繁星。

「遠……我……」蕭瑟輕顫著聲音,雙手撫摸著姚遠強健的胸膛,他在索取。

姚遠用炙人的目光看着蕭瑟,他沉默不語的抱起了蕭瑟,離開了甲板。閃耀着星星的蒼穹下,一條古老而神秘的河流緩緩流淌著。河面上行走着好幾艘白帆船。其中有艘船上似乎有人在用古老的語言低聲詠頌,那詩句在晚風中回蕩。

我該以何種方式崇拜你?

如何點燃你的指路明燈?

我唯一的快樂在於

將我一生的榮華與悲哀埋葬。

只有哀傷使我萎靡不振,

沒有歌聲和演出,生命悄悄地消失。

驅除我生活道路上的迷霧和黑暗,

讓我死後為你奉獻。

崇拜你的城市,它代表一位神。

崇拜你的時代,一位神曾經生活在這個時代!

抬起頭來吧,信徒們!

微弱的燈光一定要熄滅,

安魂曲唱起來了!

你的名字海闊天空無處不在……

我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升起你這顆明亮的星星。

白色的船帆下,或許站着的是一位不再年輕的羅馬皇帝,他在這裏失去了他的致愛,他用虔誠而又深摯的語言詠頌着他那不朽的愛人。

*

油燈已經熄滅,惟有皎潔的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

在如銀的月光下,黑亮,如絹的長發在床上披散開來。

兩具完美的身體交合著,喘息著,在情慾與激情併發下,身子激烈地顫慄著。

「啊……」

甜膩地,充斥着情慾的低啞聲音,那彷彿是來自另外一個人的,絕非自己的聲音。然則,蕭瑟的意識已經在逐漸的渙散,在那種難於言語美妙,令人戰慄的快感下,蕭瑟迷亂了。

「遠……」迷亂的叫着、沮泣,緊緊的抱住姚遠那強健、那滾熱,充滿陽剛之氣的身體。

「啊……」

更激烈的撞擊,更為狂野的交合,彷彿靈魂也要出竅一般。

蕭瑟那嘶啞的聲音在姚遠聽來是如此的讓人瘋狂。

他要他,他要他,再緊密的擁抱,再深的入侵都無法填補他的慾望。這份慾望彷彿積累了千年之久,與不盡的相思、悲痛交織著,刻骨銘心,撕心裂肺。

「徹!徹!」

情迷意亂的叫着,十指深深的陷入那厚實的肩膀,淚水不停的沿着絕美的臉龐划落。

濃烈地龍涎香、火紅的帷幄、黑色的袞服,鏘鏘作響的玉佩。

瘋狂的擁抱,激烈的交合。

那幾欲燃成灰的情慾,夾雜着離別的悲愴,不盡的心碎,撕裂身心。

「啊啊……」蕭瑟撕心哭喊著,那是極至的快感與悲痛所交集的聲音,姚遠那最後一次強悍的入侵夾帶着粗狂的低吼聲,彷彿再也無法承受這份激情,蕭瑟失去了意識,癱軟在了姚遠的懷中

鏗鏘的玉佩聲,清脆而悅耳,蕭瑟追隨着玉佩聲,他看到了一位穿着黑色禮服深情莊嚴的俊美男子。

「別走。」蕭瑟追了上去,但在接近男子的時候蕭瑟停住了腳步。男子身邊出現了一位美麗無比的藍眼少年,少年一隻手挽著男子的手臂,另一隻手上拿着一面金面具。少年對蕭瑟嫣然一笑,那笑容裏帶着無盡的幸福。

隨後,少年與男子拉着手緩緩轉身離去,如空氣般的消失在風中。

蕭瑟失魂落魄的站着,他感到悲傷與孤獨。

「瑟。」一個親切的聲音在蕭瑟的身後傳來,蕭瑟一個回頭,看到了對他伸開手臂的姚遠。

「遠。」蕭瑟欣喜的朝姚遠奔去,撲進了姚遠的懷裏。

「你找到了你的愛了,我的孩子。」

一個神秘。帶着慈祥的聲音在遙遠的天際響起,就像是來自天上的聖母的聲音。

「回去吧,願你們永遠相愛,我將永遠陪伴着你們。」聲音很快就消失了,似乎從未出現過。

*

現代亞歷山大港

風輕輕的吹拂著尼羅河畔齊腰高的蘆葦,一位農夫,在運用槓桿原理的架子下拉着水桶,從尼羅河裏盛取水源灌溉農田。

幾隻長腳水鳥,若無其事的在蘆葦叢歡快的覓食著蟲子。

遠處,波瀾不驚的尼羅河面上,好幾艘仿古太陽船揚帆起航。太陽船上有着身穿傳統服裝的婦女與男子,遠遠還能聽到他們傳來的節日的歌舞聲。

蕭瑟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一片湛藍的天。隨後,他發現他躺在尼羅河畔的一片蘆葦叢里。

遠呢?蕭瑟打量著四周,看到了站在河畔上的姚遠的身影。蕭瑟起身走了過去。

「你醒了?」姚遠回過頭來,神秘一笑。

「這是?」蕭瑟看到了尼羅河上的仿古太陽船與船上歌舞的男子,也看到了太陽船旁的現代油輪,甚至有有幾艘遊艇。

「我們回來了。」姚遠將蕭瑟摟入懷中。

蕭瑟尚有些迷惑的看着姚遠,他一覺醒來就出現在現代的尼羅河畔,而他似乎本來不該在這裏。

「你身體會難受嗎?」姚遠將唇貼在蕭瑟耳邊,關切而又壞心眼的問道。

蕭瑟臉刷一下紅了,他顯然想起了昨晚尼羅河上兩人那令人臉紅耳赤的一幕。

「不……不會……」蕭瑟狠狠瞪了姚遠一眼,多謝姚遠的提示,他現在已經搞清狀況了。

一艘遊艇停在了蕭瑟與姚遠身邊,遊艇上幾個快活的年輕人興奮的叫嚷着。他們在請蕭瑟與姚遠上船,恐怕是將他們當成了落隊的旅客。

「我們走吧。」姚遠牽起蕭瑟的手,一起上了遊艇。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然則,這兩人的公元前一世紀絲路旅程就這樣結束了。值得一提的是,後來蕭瑟與姚遠兩人一起建立了個人工作室,在羅馬城發掘一座大型墓葬的時候,發現了一塊合葬的墓誌銘。上邊寫着:我們得以相伴到老,在於兩位塞里斯人所伸出的援手,對這樣的恩情,我們始終沒有忘記。在銘文下題著兩個名字,這兩個名字雖然磨損厲害,但還是能辨別出來,它們是:尤里烏斯與以撒。--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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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情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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