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邵飛揚坐在床邊，滿臉擔憂地凝望着凝語毫無血色的小臉，他不由得心痛萬分。

只要一想到他差點失去她，一顆心便痛得跟刀割似的。

還好，那一掌他只用了三成功力，並沒有傷及她的五臟六腑，只是她恐怕還是得痛個兩、三天。

也好，就當是給她的一點小懲罰，誰要她完全不將他放在心上。

凝語一睜開眼，便瞧見邵飛揚眼裏那滿滿的關切，她不由得強擠出笑容，好讓他放心。

「你別擔心，我沒事。」冰冷的小手，覆上他那修長厚實的手。

「你還敢說壞沒事，要不是我隨後趕了去，只怕你我再也見不著面。」邵飛揚反握住她的手。

「痛……」他的手勁之大，教她忍不住呼痛。

「你也知道痛，可知我心裏的痛要比你多個千倍萬倍。」他嘴上雖這麼說，手勁卻緩緩放鬆。

他是氣她不懂他的心。

「對不起……」她低垂著頭，不敢將眼對上他的。

「我不怪你，可是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非要自己承擔不可？你究竟有沒有把我放在你心裏？」邵飛揚生氣地拉起她，將她擁在懷裏。

當他看見她想自戕，又看見上官南想殺她時，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他好怕，怕她真的就這麼離開了自己！她早在他心中佔了極重要的地位，任誰也無法取代，為什麼她就是不明白他的心？

「對不起，我實在別無選擇。」依偎在他懷中，凝語能感受到他滿腔的溫柔愛意，他是這樣小心翼翼地怕傷了她，就連握着她的手的力道也只是輕輕的。

「答應我，今後不論發生任何事，你都絕對不會對我有任何隱瞞。」他輕輕拉開兩人的距離，好讓她能看清他眼裏的堅決。

凝語神色遲疑，久久無法成語。

他倆之間仍存在着太多問題，她不想日後傷了他。她愛他，所以不想看他受到任何傷害。

「我要你親口對我說。」他鎖着她的目光，要她作出承諾。

凝語深吸口氣，堅定地朝他道：「我答應，今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第一個告訴你，再無隱瞞。」

邵飛揚滿意地笑了，扶在她腰上的手緩緩移向她細柔的臉龐，他輕輕撫着她，就在他俯身想要吻上她時，門卻被人大力推開。

他臉色倏地一沉，才想轉頭罵人，卻見邵飛雨一臉擔憂奔了進來。

「大哥，聽說凝語受傷了是嗎？」

「小姐，奴婢只是受了點小傷，並沒有什麼大礙。」凝語不覺輕聲一笑。

「真的嗎？怎麼你的臉色還是這麼蒼白？」邵飛雨一把拉開邵飛揚，毫不考慮便佔據了他的位置。

「真的沒事，這傷只要休息個一、兩天就好了。」凝語眼見一旁臉色陰鬱的邵飛揚，嘴角那抹笑容益發擴大。

邵飛雨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邵飛揚，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莽撞。

「大哥，既然凝語沒事，那我先走了。」邵飛雨沖着他乾笑道。

趁着他還沒發脾氣之前，她提着裙擺快速離去。

「這丫頭真是教人好氣又好笑。」邵飛揚忍不住搖頭輕笑，「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懂事、沉穩些。」

「這你儘管放心，待她嫁了人之後，一定會有所改變。」凝語笑答他。

「嫁人？！」邵飛揚似乎從沒想過，他那任性的妹妹也會有嫁人的一天。

「是啊！小姐只比我小一歲，也該是嫁人的時候了。」凝語理所當然道。

「依她那刁蠻任性的性格，只怕她不會聽話乖乖嫁人。」

「這你就錯了，小姐早有意中人。」沒多想，話已脫口而出。

「哦！聽你這口氣，你似乎早知道她心中喜歡的人是誰。」邵飛揚大奇。

「這……」凝語不覺語塞，她知道邵飛揚向來對楚雲沒啥好感，若她告訴了他，不知道他會不會阻撓。

要真是這樣，她怎麼對得起邵飛雨。

「別忘了，你剛才答應過我，不對我隱瞞任何事。」他狡檜地一笑。

「小姐的心上人你也曾見過。」不得已，她只得坦白。

「是誰？」

「楚雲。」她平靜地看着他，觀察他有何反應。

「什麼？！」邵飛揚故作驚訝，其實他早已洞悉飛雨的心事。

「你這做大哥的，實在是太不關心自己的妹妹了。」凝語輕笑道：「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小姐便對他留下了好印象，只是你沒發覺罷了。」

邵飛揚回想起他們的第一次邂逅，心中一陣溫馨。

「飛雨不過才見過他那麼一面，怎麼可能就這麼把心放在他身上？」邵飛揚濃黑的眉故意皺了起來。

「他們已不止見過一次面，只是你不知道罷了。」凝語嫣然一笑。

對於這結果，她可是萬分高興。

「這怎麼行？！」邵飛揚臉色一沉，教凝語一驚。

「你不是想阻止他們來往吧！」怎麼辦？她就是怕他會有這反應。「楚雲是個不可多得的謙謙君子，小姐若真能嫁給他，他一定會好好待她。」

「誰說我想阻撓他們的？」邵飛揚隱忍着笑意。

「那麼你方才的意思是指……」凝語狐疑地看着他。

「我這做大哥的都還沒成親，怎麼可以讓她趕在我前頭。」邵飛揚戲譫地一笑，雙手也緊緊環抱住她，「所以羅！你可得儘快答應嫁給我，我才允許她嫁給楚雲。」

「飛揚……」凝語撲進他懷中。

此時此刻，她也想嫁給他，可是，邵老爺可會接納她？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邵飛揚收起戲譫的神情，他以無比慎重的口吻對她說：「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讓我爹答應我倆的婚事。」

她還能怎麼說，她只能在他懷中不斷點頭，相信他所許下的承諾。

「飛揚，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凝語自他懷中抬起頭問道。

「什麼事？你儘管說。」

「帶我回冷家好嗎？大哥他們一定很擔心我。還有我娘，我很想知道她現在究竟好不好？」一想起母親那狼狽的模樣，她的心裏好生難受。

「不行！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好，哪兒能四處走動，更何況回家。」邵飛揚想也不想便出口拒絕。

「你難道就這麼忍心，看我在這裏擔心，卻不送我回家一趟？」凝語幾乎快落淚了。

「我不是不想幫你，而是你此刻的身體太過虛弱，不適合出門。」邵飛揚握緊她的手，「再說，我早已派人去通知荊無邁，要他將消息帶給你大哥他們知道，還要他準備些藥材、補品什麼的帶給你娘。我相信，以他的辦事能力，不用我多說，他一定能處理妥當。」

「你沒將我受傷的消息告訴他們吧？」凝語着急地看着他，她不想令家人擔心。

「我有那麼笨嗎？」他故意板起臉。

凝語粲然一笑，主動撲進他的懷裏，「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我不要你感謝，我只要你全心全意愛我便已足夠。」他緊擁着她。

「你為我付出那麼多，我願用我的一輩子來報答你。」凝語誠摯地道。

「這輩子只愛我一人？」

「是的，只愛你一人。」凝語點點頭，語氣是那樣深情堅定。

邵飛揚只覺此生再無遺憾，他擁着她，兩人就這麼靜靜地陶醉在幸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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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邵夫人從邵飛雨口中得知凝語受了傷，便親自前來探望她。

沒想到一進門，便瞧見兒子與凝語親密的模樣。

她心中無比震撼，待回過神，她忙支開身旁的人，一臉凝重地走近他倆。

「你們若不想日後痛苦，最好別越陷越深。」邵夫人沉下臉朝他倆道。

「娘，您不支持我也就罷了，我不希望您也幫着爹阻攔我們。」邵飛揚蹙著眉，雙手仍緊抱着凝語。

「夫人，很抱歉，我終究違背了自己的諾言。」凝語抬頭直視着邵夫人，「我是真的很愛飛揚，我是再也離不開他了。」

邵夫人十分為難，不安地來回看着他倆，「我又何嘗不希望你們能夠幸福快樂的在一起，但我太了解老爺的個性，你們能在一起的機會，實在太渺茫了。」

「娘，您放心，我會和爹好好談一談，讓他明白我的心意。」邵飛揚堅定地道。

邵夫人搖搖頭，「沒用的，你也知道你爹那脾氣，他是不會聽任何人的話。從來他只相信自己，又怎麼可能聽你的呢？」

凝語越聽臉色越是慘白，心情也更加凝重。

「難道，就因為爹那固執的想法，我就必須放開凝語嗎？」邵飛揚冷冷一笑，「我不會就這麼屈服的，這輩子，我只要凝語一人。」

「你可知道，你要真這麼執意，你爹他會怎麼對付凝語？」邵夫人大驚失色。

「我會保護她，就算犧牲生命，我也要保護她。」他那清澄如鏡的眸子，清楚的說明了他的決心。

邵夫人難掩心中震撼，她掩著嘴，退了好幾步，從兒子眼中，她看見了堅決。

凝語聞言，已是泫然欲泣。

「孩子，娘不再勸你了，我只希望你能幹心靜氣的和你爹談，千萬別意氣用事。」

邵夫人知道，無論她再說什麼，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心。

「娘，我答應您。」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惹爹生氣，他只希望這件事能有個完美的結局。

邵夫人點點頭，看着他倆那情深意重的模樣，她還能說什麼呢？或許，她能勸勸老爺，還能有個完美的結局也說不定。

回頭深深看了他倆一眼，邵夫人無言地離去。

邵飛揚抱着凝語微微發顫的身軀。「你在害怕。」

「我無法不害怕，我怕邵老爺會拆散我們。」凝語難掩心中的不安。

「相信我，沒有人能拆散我們。」

他的眼神堅定，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環抱住她，令她不安的心漸漸轉為平靜。

她相信他。

他是這麼全心全意、無怨無悔的愛她，並且不顧門第之見，堅持所愛。

對未來，她該存有無限希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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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凝語受了傷？」楚雲乍聽這個消息，近乎失控地抓緊邵飛雨，「她的傷怎麼樣？要不要緊？」

邵飛雨抿緊唇不說一句話。

一見他的態度，她便清楚的知道，在他的心裏，冷凝語無疑佔着極重的分量，而這個事實，卻惹得她的心好痛、好痛。

「你說話啊！」楚雲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仍以急切的口吻詢問她。

「你就這麼關心她？」邵飛雨幽幽地道：「你的心裏果然只有她，根本沒有我。」

她不想這麼說的，但是楚雲對凝語出乎平常的關心，令她再也忍不住滿腔的嫉妒。

乍見她受傷的表情，楚雲才驚覺自己的態度已無情地傷了她。

愧疚、自責霎時湧上他的心。

邵飛雨對他的好他不是不知道，這些日子的相處，更讓他了解到她是個怎樣的女孩，而他也全心全意地接近她、喜歡她。

沒想到，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愛上她時，卻讓他得知凝語受傷的消息，他這才明白，在他心裏，凝語始終是存在的。

「沒關係，我不會勉強你喜歡我。」看出他的愧疚，邵飛雨只覺得心更痛，她不想讓他再傷害自己，所以，她得武裝起自己的心。

「飛雨，我從不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楚雲正色道：「我承認，我仍忘不了凝語，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忘了她，全心全意的接受你、愛你，請你相信我。」

「不，我不相信！」邵飛雨捂著雙耳，朝他低吼，「你騙人的，你根本就忘不了她。」

「飛雨，你別這樣，我知道你並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你冷靜下來，聽我說。」

楚雲拉下她的手，強迫她面對自己。

她原來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卻因為他，必須忍受這種痛苦。看見她傷心的模樣，他好生不舍。

「我沒有無理取鬧，因為我看到的，全是事實。」邵飛雨傷心的掙扎著，她的雙手仍教他緊緊抓牢。

「飛雨。」楚雲不再解釋，那聲真摯的呼喚和他深情的眼，教邵飛雨不覺安靜了下來。

「我和凝語相處了十幾年，我對她也用情了十幾年，你要我一下子全收回來，我做不到，我更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真正忘了她。如果你不願意陪我一起度過這段時期，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是我對不起你。」楚雲放開她，朝她苦澀一笑。

邵飛雨不覺緊咬住唇，強忍着即將落下的淚水。她的心情好複雜、好矛盾。

她不想失去他，可是又無法接受他心裏有着別人，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告訴我，你究竟有沒有喜歡我，即使是那麼一點點也好。」邵飛雨睜著水靈靈的眼眸直視他。

「如果我說我很喜歡你，你信是不信？」楚雲輕輕執起她的手。

「你是在安慰我嗎？」

「我從不撒謊。」

「我相信你。」邵飛雨點點頭，將頭輕輕靠在他胸膛，「不論你要用多少時間來忘掉凝語，我都願意陪在你身邊。」

「飛雨，我向你保證，這輩子，我絕不辜負你。」楚雲抱着她，眼裏全是堅決。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邵飛雨點點頭，溫熱的淚順着臉龐滑落。

楚雲撫着她柔順的長發，他知道，終有一天，他會忘了冷凝語，而懷中的人兒，才是和他攜手共度一生的人。

良久，楚雲才又問道：「為什麼凝語會受傷？你大哥沒好好保護她嗎？」

「她受了傷，大哥他也是很心疼的。」邵飛雨替邵飛揚辯解，「你不知道，自從凝語受傷后，大哥整天守在她身邊照顧她、呵護她，兩人親密的模樣好教人羨慕呢！」

「是嗎？這我就放心了。」楚雲點點頭，「你不必羨慕他們，日後，我也一定會這麼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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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因為凝語受了傷，而邵飛揚毫不避諱地陪在她身側，終於讓邵老爺知道了他倆的事。

他臉色鐵青地喚來邵飛揚。

邵飛揚一見父親的神情，便已明白，事情總算到了開誠佈公的時候了。

「飛揚，你老實告訴爹，你是不是迷上了府里的丫鬟？」精明的目光中閃著譴責。

「爹，凝語之所以會來咱們府里當丫鬟，全是孩兒一手設計，她是被我逼的。」邵飛揚那雙明亮的眸子毫不迴避地直視他。

「我不想知道這些，我只想知道，你千方百計要她進府，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喜歡她，我愛她，我要娶她為妻。」邵飛揚平穩的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

「你說什麼？」邵老爺臉色愀然大變。

「爹，從小您就一直告誡我，人活在世上，日久長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認為該做的事，有沒有認真去執行，這才是活着的真正意義。」邵飛揚一臉嚴正，「如今，我認為該做的事，您卻處處反對，這又是為了什麼？」

「住口！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現在你的腦子裏，只有那身分低下的丫鬟，你根本扭曲了我一直訓誡你的話。」邵老爺氣急敗壞道。

「爹，我的心一直很清醒，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邵飛揚絲毫不為所動。

他該怎麼做，才能讓父親了解他的心？他又該怎麼做，才能使爹接受凝語？

「你是存心想氣死我嗎？」要他的獨子娶個身分低下的丫鬟為妻，說什麼他都無法接受。

「爹，凝語是個怎樣的姑娘，我想您也很清楚，不是嗎？」一談起凝語，他的一雙黑眸霎時晶亮無比。

「我承認，她確實是個好姑娘，要怪就只能怪她的身分低下，不配做我邵家的媳婦。」邵老爺堅決的表情不下於他。

其實，他心裏十分清楚，凝語的氣質修養，恐怕就連一般大家閨秀也比不上，但她現在畢竟是個丫鬟。

看着父親堅決的表情，邵飛揚心裏十分清楚，無論他說些什麼，只怕也無法改變父親的想法。

不過，他絕不會就此放棄，即使要用盡一切辦法，他也要娶凝語為妻。

「爹，您先別動怒，這問題咱們就先別說了，您再多給我點時間想想。」邵飛揚此刻也只能使出拖延戰術，好爭取些時間再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人說知子莫若父，邵老爺又豈會不知兒子心中作何打算，但他知道，此刻並不是拆穿他的時候，否則一旦逼急了他，只怕後果不堪設想，而且他還有一個折衷的辦法。

「其實呢？這事仍有商量的餘地。」邵老爺一臉高深莫測。

「爹，您的意思是……」邵飛揚戒備地看着父親，他知道他爹絕沒那麼好說話。

「我可以答應讓你娶她，但她只有當妾的份，而且正妻的人選必須要由我決定，你不可以反對。」邵老爺明擺着法外施恩的態度。

邵飛揚聞言臉色一變，強忍住心中的怒意。

果然，爹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爹，這事咱們過幾天再談。」邵飛揚朝他一笑，眼中的複雜竟教邵老爺看不出他是何用心。

邵老爺緊皺着眉望向兒子。

既然兒子不接受他的好意，那麼他自有主張，後果會如何，兒子也不能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