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沏了杯茶，凝語將茶端往邵老爺的書房。
「這是你沏的茶？」邵老爺輕啜著濃郁甘甜的茶，眼中帶着讚賞。
「是。」凝語微微一笑。
邵老爺這眼神，她常在父親生前的眼中看到，那時的父親，着實喜愛她沏的茶。
「我怎麼從沒見過你？」邵老爺放下茶杯，仔細地看着氣質獨特的凝語。
「府中下人何其多，奴婢不過是其中一名，老爺又怎會注意到平凡無奇的我。」凝語柔聲道。
她並沒有刻意去討好他，雖然她知道邵飛揚為何調她到老爺身邊服侍，而她也為他的用心感動，可是她並不認為這麼做，便會使邵老爺改變想法。
她知道自己條件還算不錯，可是她不會天真的以為，只要邵老爺喜歡她，便會答應接納她。
凝語的回答，吸引邵老爺的注意。
他那精銳的目光不住打量她，想他身為知府，活到了這把歲數，閱人無數，他自信看人的眼光不差，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姑娘根本不是當丫鬟的料，她那清新婉約的氣質太過獨特。
而且，試問有哪個丫鬟在主人直視下，能毫無畏懼的呢？他不禁對她丫鬟的身分感到懷疑，因為她的氣質就連一般千金小姐也比不上。
「你是怎麼進府當丫鬟的？」邵老爺撫了撫他的長須，眼裏毫不掩飾他的疑惑。
「家母欠了邵府一筆錢，於是我進府為婢還債。」早知他會這麼問，而一再提起這事，只會教她越加認清自己的身分罷了。
「凝語，你真的在這兒！」邵飛雨沒敲門，就這麼闖了進來，打斷兩人的談話。
「飛雨，怎麼你的規矩越來越壞了，都已經十七了，還整天到處亂跑，一點姑娘家的樣子也沒有！」邵老爺蹙著眉，眼裏滿是不悅。
「爹，雨兒下次一定改進。」邵飛雨低垂下頭，她就是怕爹每次見着她，都要說上一大堆訓人的話。
「你這樣子，爹真不知該怎麼管教你才是。」邵老爺搖搖頭，「看來，也該是找個婆家好好管你的時候了。」
「不，爹，我不嫁！」邵飛雨驚慌地搖著頭，心中卻浮現楚雲那張帶笑的臉。
她不敢告訴爹，她心中早有所屬。
「這事由不得你作主。」邵老爺拉下臉，語氣嚴肅。
其實他也捨不得她，要不是因為疼她，也不會到了現在還沒給她挑個好人家。
以她這種個性，怎麼能不令他擔憂？「爹，我不嫁，您若強逼我嫁，我就死給您看。」說完，邵飛雨也不顧他的反應逕自跑了出去。
邵老爺輕嘆地搖搖頭，他就是拿這寶貝女兒沒辦法。
一旁始終不語的凝語，見着他滿臉的擔憂，再也忍不住朝他開口。
「老爺，其實您也不用太擔心，小姐她所說的，未必是真話。」
「你怎麼知道？」邵老爺狐疑地看着她。
「奴婢曾和小姐相處過一陣子，她的心事奴婢多少知道一點。」凝語嫣然一笑，「其實，小姐心中早有屬意之人，只是礙著面子，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哦！他是誰？」
「那人名叫楚雲，是縣令之子。」
邵老爺低頭沉思。
縣令之子，身分地位雖不顯赫，但如果飛雨真的喜歡，倒是可以勉強接受。
「你這話可屬實？」
「奴婢不敢欺瞞老爺。」
「那好，這事我自有主張，你先下去吧！」邵老爺朝她揮揮手。
凝語一笑，「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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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語的處處拒絕，教邵飛揚灰心不已。
不管他怎麼做，她始終不肯接受他，這個事實，教他有些無法接受。
很難相信他竟愛她愛得這麼深。
這天，表妹梁燕綾來到邵府作客，直到見了她，他的心情才好過些。
他這表妹高挑美麗，性格大方爽朗，不似一般羞怯柔弱的女子，她非常有自己的想法、主見。
她是個非常吸引人的姑娘，娘一度想撮合他們，但卻為他們所拒絕，最後也只得作罷。
「表哥，你在想些什麼？」梁燕綾一臉好奇地湊近他，「真稀奇，原來你也會有這種表情！」
梁燕綾像發現什麼新奇事物似的，一雙靈動的美眸盯着他直瞧。
邵飛揚看着那雙靈動的眸子，他不覺又想起另一雙清澄明亮的眼眸，他不自覺苦澀一笑。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世間還有我所不能掌握的事。」
「聽你這口氣，分明是自大又狂妄，不過，你的確有自大的本錢。」梁燕綾早已習慣他的脾氣，「我倒是很好奇，有什麼是你所不能掌握的？」
「別提了。」邵飛揚煩躁地一揚手，接着便倒了杯酒往嘴裏灌。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梁燕綾慧黠地朝他一笑。
早在和他談話之前，飛雨就告訴她最近所發生的一切，她更是早和凝語打過照面。
一想起凝語那絕色姿容，她笑得更加開心。
終於有人能教邵飛揚魂牽夢縈。
「你知道？」他停下倒酒的手，詫異地看着她。
「不就是為了冷姑娘嗎？真是的，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呢？」梁燕綾邪邪一笑，美麗的薄唇揚起一抹譏誚。
「你懂什麼！」邵飛揚拉下了臉，眼中隱含着一股怒意。
「本來就是嘛！要是換作我是你的話，她的心早就是我的了。」梁燕綾揚起自信的笑。
「你有辦法？」到了這時候，他不得不找幫手，因為他實在是無計可施了。
「那當然。」梁燕綾微眯着眼，不懷好意的看着他。「我的辦法可多著呢，怕只怕你不願配合。」
「你能保證一旦我配合，事情一定能成？」他仍心存疑惑。
「相信我，這對我而言，只是小事一樁。」她胸有成竹地說。
見她這副模樣，邵飛揚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希望。
「放心，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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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飛揚無計可施，只得聽從梁燕綾獻計，特意又調來凝語在他倆身邊服侍，目的便是想刺激她，好讓她早些承認自己的情感。
但是，邵飛揚怎麼也沒想到，一旦真要他做出這事，竟是那樣困難。
此刻，梁燕綾正依偎在他身旁，不時以眼神示意他配合。
可是他就是無法做得和她一樣自然。
畢竟在他心裏，燕綾就和飛雨一樣，都是他心愛的妹子。
而凝語，才是他真心想擁抱的女子。
凝語靜靜站在他倆身側，冷眼看着邵飛揚那僵硬不自然的舉止。她知道，他們倆根本是合著來騙她的，目的就是希望她會嫉妒、吃醋。
雖然她知道這一切全不是真的，可是她卻也無法忍受他倆那般親昵的舉動，她不想看見他懷中擁著其他女人，就算他根本不愛她們，她也無法接受。
看來，他們達到目的了。
雖是如此，她也不能讓他們知道她的想法，於是，她極力裝出一臉無關緊要的樣子。
梁燕綾見凝語越是這般固執，她就越想逼出她的真心。
「表哥，你說，你到底愛不愛我？」梁燕綾更加變本加勵地往邵飛揚身上靠。
邵飛揚則是竭力忍住笑意，強裝出一臉嚴肅地朝她道：「我當然愛你。」
當他一說出口，他可以很明顯地看見凝語眼中一閃而逝的痛楚。
此刻，她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他有些心疼，很想告訴她，眼前的一切全是假的，他並不愛燕綾，他心裏一直只有她一人。
聰明的梁燕綾，一眼便看穿他心中所想，她可不想讓他破壞了她精心策畫的一幕。
「表哥，既然你愛我，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找人上我家提親？」梁燕綾朝他嫣然一笑，那如花的笑容，就連一旁的凝語看了，都覺得心動不已。
平心而論，梁燕綾有着白皙如玉的容顏，黑而亮的眼眸和小巧嫣紅的薄唇，整個人好似纖塵不染的仙子，美麗的姿容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她自己。
如果邵飛揚真能愛上她，他倆肯定是人人稱羨的一對。
凝語才這麼一想，心口便不由得一痛，她輕咬下唇。
她的眼神、她的舉動，全落在邵飛揚眼裏，他忘了回答梁燕綾的問話，此時他的整顆心，全系在她身上。
「表哥，你怎麼說？」梁燕綾拉着他的胳臂，在他耳邊輕聲道，藉以拉回他的注意力。
開玩笑，這戲還沒演完，哪能讓他給搞砸了！「你覺得呢？」他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勉強朝她一笑。
「當然是越快越好，你說是不是？」梁燕綾又是甜甜一笑，語氣是那般輕柔。
「是，只要你開口，我什麼都依你。」邵飛揚漸漸進入狀況，兩人的對話不再顯得困難。
凝語聞言，一種難言的苦澀襲上心頭，她緊咬住唇，藉以平息心中的痛楚。
「凝語，你怎麼了？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邵飛揚忍不住出聲，那關切的眼神和語氣，使得凝語心痛加劇。
「我沒事。」她強擠出笑，但笑容卻顯得如此疲憊凄涼。
「何必強忍呢？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別老是憋在心裏。」梁燕綾雙眼灼亮，以為她就快要說實話了。
「我不明白表小姐的意思。」凝語緊咬牙根，堅不吐實。
「真沒見過比你更固執的人。」梁燕綾挫敗地垮下肩膀，看着她的眼滿是責怪。
「燕綾，算了。」邵飛揚無奈地笑笑。
凝語的固執，他又不是不知道。
但見今日她的眼神，知道她並不是真的全然不在意他，他也就滿足了。
不行，她哪能就這麼算了。梁燕綾重新打起精神，朝凝語不懷好意地笑道：「凝語，我和你少爺就快成親了，你沒有什麼表示嗎？」
凝語不覺一怔，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
邵飛揚則是不發一語地凝望着她，眼裏仍舊閃着他滿懷的愛慕及狂戀。
遲疑了一會兒，凝語還是狠下心道：「奴婢恭喜少爺及表小姐，祝你們白首偕老，早生貴子。」
「這是你的真心話？」邵飛揚半眯著眸，掩飾不住即將爆發的憤怒。
梁燕綾見狀，急忙搶在凝語之前開口，「這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
凝語看了他倆一眼，低垂著頭轉身離去。
梁燕綾看着她纖弱的身子消失在眼前，這才緩緩搖了搖頭道：「真沒想到，她竟如此固執。」
邵飛揚不發一語，堅毅的唇角卻浮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詭笑。
「別怕，我還有辦法。」她就不相信真拿凝語沒辦法。
看她的眼神，明明深愛着表哥，為什麼不承認呢？不過，她有辦法教她承認的。
「怎麼，你還不死心？」他撇撇嘴角。
「就不相信我會拿她沒辦法。」梁燕綾邪邪一笑。
面對她的熱心，邵飛揚定定看着她，「為什麼你要幫我？」
一聽他的問話，原本靈動的雙眸霎時變得黯然。
「你是我的表哥，幫你是應該的。」梁燕綾低垂著頭，不讓他看見她眼裏的傷心。
她是真的愛他，可是她也知道，他始終只當她是妹妹。所以，當他母親提出讓他倆成親的建議時，她毫不考慮便拒絕了。
只因她不想嫁給不愛她的男人，她清楚的知道，只有單方面的愛，是不會有幸福的。
而今，表哥找著了所愛，而那女子分明也是愛着他，她又怎能坐視不管。
看着她的表情，邵飛揚心中若有所覺，但他不想再深究下去，這對她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燕綾，謝謝你。」
梁燕綾輕輕搖搖頭，她臉上雖漾著笑，可是笑容里卻充滿了許多無奈。
他能了解她的心意就夠了，她只希望，他和冷凝語能有個完美幸福的結局。
能擁有自己真心所愛，那可是每個人心中夢寐以求的事，她當然得儘力幫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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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時節，下着雨的深夜裏，入耳的雨聲令人備覺凄清寂寥。
窗外雖然下着雨，凝語卻感覺內心特別寧靜，所有的情緒也格外顯得清明。
她將頭輕輕靠在窗邊，心裏那股凄清酸楚的感覺令她有些承受不住。
一想起白天那情景，她的心不由得深深感動。
她知道，邵飛揚之所以會這麼做，為的還不是希望她能坦承愛他的心。
為了她，他真的是什麼辦法都用上了。
她輕聲一嘆，眼眶跟着泛紅，再也忍不住，她任淚滑下臉龐。
她不斷告訴自己，絕不能承認自己的心，要不然她和邵飛揚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突然，一張令她日夜思念的臉龐就這麼出現在她眼前。
她大驚，連忙轉過身，迅速擦去臉上的淚。
她不知道他是否看見了，不過，就算被他看見，她也不會承認自己流過淚，她不想在他面前顯露出脆弱。
「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睡？」邵飛揚撐著傘來到她窗前，方才她眼裏的悲傷神色教他看得好心疼。
「我睡不着。」她迅速武裝好自己的情緒，轉身面對他。
「別站在窗邊吹風，這麼冷的天氣，很容易着涼的。」他柔聲道。
「我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嬌弱。」凝語淡淡地說：「很晚了，我該睡了。」說完，她正想關上窗戶，卻被他的手緊緊抓住。
「你連話都不想和我談？」邵飛揚直視她，彷佛想看進她的內心深處似的。
「我和你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好談的。」她抽回自己的手，用力將窗關上。
邵飛揚瞪着阻隔他倆的木窗，他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極為複雜。
良久，他才舉步離開。
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凝語輕輕將木窗打開一道小縫，從縫隙中，她看見他那寬闊的背影，彷彿寫滿了落寞。
愧疚和自責霎時湧上她的心頭。
她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不斷在心中請求他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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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朗朗的陽光透過雲層，暖暖地灑落人間，昨晚的壞天氣早已不復存在。
凝語忙了一整個早上，直到下午，她才有些許空閑時間。
這時，她發現府里的人慌忙地來去，神色間全是擔憂、着急，她心中雖然不解，但此刻的她並不想多管閑事，遂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走在長長的迴廊上，迎面而來的，是同樣滿臉擔憂的邵飛雨。
「你怎麼還在這兒？」邵飛雨有些氣急敗壞地朝她低喊。
「要不然我該在哪兒？」她失笑道。
「我大哥受傷了，怎麼你還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邵飛雨幾乎是低吼出聲。
這些日子以來，她大哥的深情、凝語的冷漠，她全看在眼裏。
她實在不明白，以她大哥這麼出色的人品，怎麼凝語就是不動心。
聽見這個壞消息，凝語眼中閃過痛楚，但那道光芒太快了，邵飛雨並沒有看見。
「我又不是大夫，能幫上什麼忙？我去了也只會礙事罷了。」凝語強裝出一臉冷漠。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大哥他受了傷，你好歹也去看看他，外傷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至少你能讓他的心裏好過些。」邵飛雨的臉色已接近難看了。
「如果小姐真那麼認為的話，我隨你一同去看少爺便是。」不管她的外表偽裝得多冷漠，其實她的內心還是很在乎他。
「就等你這句話，咱們快走吧！大哥傷得很重的。」後面這句話，其實是梁燕綾要她說的。
果然，此言一出，凝語再也掩飾不了她內心的情感，原本白皙的臉顯得更加蒼白。
她的心整個揪在一起，伸手拉住邵飛雨，一路疾行。
沒一會兒，她們便已在邵飛揚房內。
一直到見着了他，凝語才放下一顆緊繃的心。
她站在一旁靜默不語，看着他臂上的傷早已包紮妥當，而且他的精神也不錯。
什麼受重傷，根本就是騙她的。
「小姐，看來少爺已無大礙，咱們也別打擾他，讓他好好歇息才是。」她拉着邵飛雨的衣袖，示意她離開。
「誰說的，大哥才喜歡咱們打擾他呢。」邵飛雨反握住她的手，將她帶到邵飛揚面前。
從凝語進門后，邵飛揚便沒開口說過一句話，但他那銳利的眼眸卻始終追尋着她，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
但他還是失望了。
她美麗晶亮的眸子平靜無波，就連他受傷，她亦無動於衷。
要知道，他武功極高，之所以會受傷，其實是梁燕綾所想出來的苦肉計，目的只是想引起凝語的關切罷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她竟冷血至此！他還要怎麼做，才能令她為他動心？令她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他？他到底該怎麼做？
「大哥，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凝語，她會好好伺候你的。」邵飛雨轉頭朝一旁的婢女道：「秋菊，你跟我出來，我有事交代你。」說完，她便領着婢女走了。
臨走前，她還朝邵飛揚使了個眼色，要他好好把握機會。
邵飛揚苦澀一笑。
把握什麼機會，凝語根本沒將他受傷的事放在心上。
「你不休息嗎？」凝語走近他。
「這點皮肉之傷，根本用不着休息。」他是多麼希望能從她口中聽到些關懷的話呵！「為什麼會受傷？是因為對方武功太高嗎？」凝語終究還是問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武功？」他記得自己並未曾向她提過這些。
「總會有人告訴我的。」她淡然地道。
其實，她早知道有關他的一切，下人們對他的崇敬不是沒有理由的。
他原是身分高貴的公子哥，竟不顧己身安危，替朝廷效力，為百姓除害，四處捉拿盜匪。他的英雄行徑，令她打從內心深處對他產生一股敬意。
但她不明白，為何武功高強的他也會受傷？是下人們太過讚揚他了嗎？凝語見他不語，倒也不再勉強他，「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
「如果我說，我會受傷全是因為你，你作何感想？」他走近她，一雙眼顯得灼亮無比。
「我不明白。」凝語搖頭，一步步向後退。
她實在不想和他太過接近，只因他的一舉一動均會幹擾她的心緒。
「只因我想看你是否會為我心疼、為我擔憂。」他深邃的眸直視她的眼。
「你這又是何苦？」他那隱含着痛苦的雙眸，看得她心痛不已。
她甚至有股衝動想告訴他，她早已為他失了心、動了情。
「為了你，值得。」
「你不該如此兒戲，若是真受了重傷，你如何對得起疼愛你的雙親？」
「放心，我自有分寸。」他的眼中閃著自信，一如往常。
「下次別做這樣的事。」
「你會心疼嗎？」
「不止是我，相信全府上下都會很心疼。」凝語沒有正面回答。
「你的回答總是如此模稜兩可嗎？」邵飛揚的眼眸在一瞬間變得陰沉。
「你不該將心思放在我身上，不值得的。」凝語搖搖頭，幾乎有些承受不住。
「值不值得，我心裏有數。」他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緊緊抓住她，「我想怎麼做，從來沒人能阻止我。」
「看來，你我始終沒有達成共識。」凝語輕輕掙扎著，「如果沒事，少爺該休息了，而我也該回去做事了。」
「你就真的這麼不願和我單獨相處？」他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指的不就是你我這情形，倒不如別說太多。」
「你——」邵飛揚緊抓住她，卻對她的態度無可奈何。
她的反應令他心裏的挫折感更加深一層。
他幾乎什麼辦法都用盡了，就是無法看出她的心裏究竟是不是真的沒有他。
「對不起。」凝語忍不住對他說。
「該死的！別跟我說這句話，我不想聽。」他激動地搖晃她纖弱的身子。
「少爺，你別這樣……」
話還沒說完，她的唇便教他的唇封緘，他極熱烈地吻着她，滿懷壓抑的愛，促使他想無止盡地與她纏綿。
他無視她的掙扎，一心只想要她回應他那濃烈熾熱的愛。
他緊緊抱着她，一步步來到床邊，壓下她的身子，開始動手解開她的衣裳。
他的動作令凝語羞憤不已，她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用力推開他。
雖然阻止了他的動作，可是他的身軀卻仍壓在她身上。
「別以為你身分尊貴，便可以隨意欺負我們這些下人。」凝語那雙清澄的眼直視着他，語氣是那樣平靜沉穩。
「我不相信你不明白我對你的心。」邵飛揚看着身下的她，眼裏滿是真誠、坦然，「我要你，這輩子我非你莫娶。」
「我的身分低下，怎麼配得上你。」凝語不禁心中一慟。
「別再對我說這種話，你明知我不是那種人。」他的眼瞬間冒出熊熊怒火，為她對自己的誤解感到憤怒。
「你確實不是那種人，可是，你的爹娘呢？他們會允許你娶個丫鬟為妻嗎？」凝語苦澀一笑。
「你相信我，我會有辦法使他們接納你。」他的眼中，悄悄地閃過一抹擔憂。
凝語將他的眼神看入眼裏，也證實了她心中的猜測。
這也是為什麼她一直拒絕他的原因。
門不當、戶不對的觀念，早深植在一般人心中，更何況他是身分尊貴的官宦之子。
「你別白費心思了，不可能的。」凝語淡淡地道。
突然間，邵飛揚心念一動。「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而不肯接受我？」
「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她推開他坐起身，「不被祝福的婚姻，是絕對不會幸福的。」
「先別談這些！你告訴我，你對我到底有沒有動心？」他激動地抓緊她的胳臂。
事到如今，凝語也不想再瞞他，她決定對他坦白。
「其實，我早就愛上了你，只是，我們的差距實在太大了，所以我只好對你冷淡一些，希望你能知難而退，沒想到，我錯估了你。」
「那麼楚雲呢？」聽她這麼一說，邵飛揚幾乎已能斷定，她和楚雲之間絕不如他先前所想，不過，他還是希望由她親口否認。
「為了令你死心，我只好撒謊。」
「凝語，你折磨得我好苦。」邵飛揚心中痛苦盡釋，他大張雙臂，就要抱住她。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我愛你是一回事，能不能和你在一起又是一回事，你可別混為一談！」凝語動作迅速，在他撲上來之前，她已退開好幾步之遙。
「只要你心裏有我，其他的不成問題。」邵飛揚一雙黑眸霎時晶亮無比。
「那好，等你解決問題之後，我們再談其他。」凝語也不等他回答，逕自轉身就走。
她心中並無絲毫喜悅，雖然他對自己信誓旦旦地承諾，可是她知道，他將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對於自己的坦白，她非但不快樂，反而覺得有種更深更濃的傷痛緊緊抓住了她。
他倆身分如此懸殊，真有可能在一起嗎？她不敢妄想，更不敢奢求。
邵飛揚就這麼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憂喜參半。
喜的是她終於接受他的情，憂的是她所言完全屬實。母親這方面是絕無問題，可是父親那種個性，是絕對不可能接納她。
有什麼辦法能令事情有個完美的結局？他得好好想一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