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死亡陷阱之四]

第三十七章[死亡陷阱之四]

東東被送到的下一個地方就是看守所,一個最不吝惜鋼鐵的地方,他知道自己也去不了什麼好地方,有陳兵在,無產階級的專政機器就會讓他享受個遍。從刑警隊的黑屋子出來,他也沒心思注意外面是什麼天色,直到被送進鐵門鐵窗的小號子裏還是稀里糊塗。這種房子裏沒床,四壁光光,可能是因為拚命的人太多,所以裏面沒有一件能抓起打人用的東西,房子裏有水管,有便池,有暖氣,吃喝拉撒都不用出門。他進來時也沒注意多少號,反正裏面已經住滿了人,他奇怪這種地方總是這麼熱鬧紅火,號子裏的人都盯着他,他對這類倒霉的目光早就習慣了,在他眼裏,這裏的人只不過是一些木雕泥塑,他旁若無人走到水管前,順手抓起窗台上一隻刷牙用的塑料杯,倒掉牙刷接水喝,一連喝了好幾杯,這才扔掉杯子,找地坐下,閉目養神。

「嘿!這個王八蛋啊!裝什麼孫子,也不問問誰的東西就隨便用?跑哪來撒野呢?」果然有人被他無禮的行為激怒了。可東東好象什麼也沒聽見。

「你們倆問問他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需要鬆鬆皮子?」被激怒的人了話,就有兩人應聲來到東東面前。

「喂!站起來!」一人踢一腳說。東東沒動。

「聾啦?叫你起來沒聽見嗎?」另一人又連踢兩腳。東東這回睜眼看了看,慢慢起身,臉上還掛着微笑,可雙手卻迅伸出,一把掐住兩人的脖頸,雙臂較勁,就聽『嘣』的一聲,兩個腦袋結結實實撞到了一塊,然後鬆手,兩人當時就躺在地板上恢復理智去了。東東並沒有因此完事,而是一個健步衝到那個最憤怒的人面前,抬腳就是小腹上,對方疼得一彎腰,他順手叼住他的手腕向後一擰,對方立刻被製得動彈不得,他伸出另一隻手揪住對方的一縷頭,帶着頭皮就給撕了下來,他又連着撕扯下來三塊頭皮,這才順手一推,對方抱着滿頭流血的腦袋栽倒在地,而東東卻躺到對方的鋪上,接着閉目養神,任憑傷者呼喊亂叫。緊接着,鐵門就被快打開,三名看守手持警棍沖了進來,號子裏的人都迅站起,只有東東躺着沒動。

「怎麼回事?」看守問。被打者捂著腦袋把經過學了一遍。

「混帳東西!來這還反天了——站起來!」看守了話,東東也只好磨磨蹭蹭站起來。

「為什麼打人?」看守盯着問。

「我沒有打人,剛來的人只有挨打,不會打人」東東滿不在乎地說。

「混帳東西!嘴還挺硬——不打?他們怎麼這樣?」

「不知道,也許是我不讓他們打,他們着急自己撓的吧」

「你這個槍崩腦袋!叫什麼名字?」看守也被東東惡劣的態度激怒了。

「白衛東」東東還是帶搭不理地回答。

「我好好讓你嘴硬——走!」看守揮手一棍子把東東打出監門,同時讓另一名看守查查登記冊記錄。

「持槍殺人嫌疑犯」另一名看守正好知道。這位看守一聽不由遲疑了一下,因為攤上殺人官司的犯人實際就屬於死刑犯了,看守對這類犯人也是格外小心,生怕他們臨死折騰出點什麼事,再看東東打人這麼狠,一點也不在乎,反而有些進退兩難起來。

另一名看守看出了問題,急忙連罵帶推,又把東東推回號子裏,不過他要做的象一點,所以問:「你這個傢伙,一進來就打人,想幹什麼?到底誰先動的手?」

「他們先動的手」東東道。

「誰能證明?」

「報告!我能證明,是他們先動的手」這時;號子裏一位操東北口音的年輕人突然說了話。東東也感到很吃驚,他沒想到在這還會有人敢幫他。

「如果是這樣,今天就算了,再要胡鬧,絕對饒不了你!」看守訓斥完畢,鎖門離開,被打傷者也被帶走治療去了,估計治完也不會回這個號子來了。

東東往第一個位置一坐,巡視一圈說:「這個號子裏的規矩以後要改改,先要讓爺爺過得舒服,再來新人,你們隨便收拾,往死了干,誰要不賣力,最好申請調號子,在這混不下去!」他說到這,又指著那兩個被撞暈過的傢伙說:「你們兩個小子以後都叫爛頭,你叫大爛頭,你叫小爛頭,專門伺候爺爺,明白嗎?」

「明白!」兩人異口同聲。

「好,現在就給你們找點活干,把這個洗了」東東把身上的衣服,包括褲頭都脫下來扔給他們,自己則光溜溜地盤腿坐在當中,充滿了一派獸中之王的狂野之氣。

「誰有煙?」東東又問。

「我有」第三個位置的人急忙把一袋煙絲貢獻了出來。東東一看就明白,看守所的管理要比收審站嚴格的多,任何東西都不容易夾帶進來,這種散煙絲一般是被縫製在行李里矇混進來的。

「你給卷上一根吧」東東雖說經過這麼多特別的環境,可還沒有吸過自製捲煙,所以也不會卷,只好由別人代勞,香煙捲好遞過來,再有人點上火,吸一口,味道真不錯。閑下來,他這才看向那位曾幫過忙的東北人。

「你叫什麼?」

「袁浩」對方回答。

「什麼時候進來的?」

「昨天」

「為什麼?」

「搶劫傷害」

「估計怎麼處理?」

「恐怕這次十年是抗不住了」對方有些悲哀。

「有沒有綽號?」

「啞巴」

「怎麼起這麼個名?」

「我爺爺是聾啞人,我會啞語,所以就有了這麼個外號」

「呵呵,有意思——好吧,你過來挨着我睡吧」東東一話,下面人主動讓地方。他又和啞巴聊了一會,還同意對方也吸根捲煙,他照顧啞巴並不是因為剛才幫了他,而是從第一印象里就覺得這個人很仗義,敢作敢為,進退而不失尺度,是個值得信賴的實在人。他正好心情不好,找個人說說話也可以緩解一下糟糕的情緒。通過閑聊,他知道啞巴家鄉是黑龍江的,距離哈爾濱不遠一個叫一面坡的地方,這次因為躲案才和朋友跑到了濟南,可是沒錢,只好動手搶,別人不讓搶,所以又傷了人,他的朋友先被抓住的,後來又把他咬了出來。

「唉——,現在的朋友還不如一張擦**紙可靠,翻過來就變了顏色!」東東忍不住罵了一句。

「大哥,怎麼稱呼?為什麼進來的?」袁浩問。

「白衛東,叫我蝙蝠吧,這種**地方也沒有名姓——」東東也把自己的事大致說了說。袁浩邊聽還一邊開導他,非常誠懇,雖然解決不了什麼,但總是一種安慰,東東也不覺更加喜歡上這個開朗大度,幽默快樂的東北哥們。袁浩比東東小一歲,也是父母早亡,與東東的經歷頗有相似之處,所以他們能談的來。

吃飯的時間到了,大家都忙乎起來,有人從菜桶里稠稠盛了一碗清水煮白菜,又拿了一塊糕先放到東東面前。

「這是吃得什麼飯?」東東問。

「中午飯」有人回答。

「這地方真讓人難受,一點陽光都沒有」東東掰塊糕放到嘴裏,又看到了面前這碗菜,不知想起什麼,越看越來氣,忍不住抓起菜碗連湯帶水摔到牆上,大家同時都保持着原有姿勢驚呆了。

「沒你們的事,吃吧,我不舒服!」東東倒頭躺下。

一直到晚飯時間,東東還沒有起來。

「東哥,對付吃點吧,不吃飯怎麼能行?」袁浩不放心地勸道。

「你們吃吧,別管我——對了,謝謝你這麼稱呼我」東東還是頭一次被別人以姓名尾字做為稱謂,覺得即新鮮又親切。另外;他不吃飯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咽不下這的食物,而是想到了一個辦法,他認為自己不能在這等死,如果不設法主動離開這,恐怕是凶多吉少,所以他要用絕食的方法來製造條件,只要迫使看守們能送他出去治療,他就能伺機逃走。其實袁浩也猜到了東東的用意,這種事並不新鮮,人們為了能逃出去,什麼辦法都能想得出來,比如吞食危險品,殘害身體,小病裝大病,甚至絕食,這些行為都屬於自傷自殘,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能逃走,對於那些想不開要自殺的人來說就沒必要這麼麻煩了,他雖然比東東還小,但也是收審站和看守所的常客,對這裏的道道一清二楚,可這樣做能不能收到預期效果就不敢肯定了,因為看守所的獄警大都是經驗豐富的老獄棍,就怕不吃這一套,到頭來不但自己受罪,還有可能被加重處理,所以在無法言明的情況下,他也只好多加配合,畢竟他也認為他們已經是可以相互信賴的朋友了。

晚飯以後,號子裏的人也是該玩玩,該樂樂,袁浩也是有意無意地和東東閑聊。

「東哥,你要不舒服,讓別人給你拿拿腰怎麼樣?」

「不用,給我卷根煙吧」東東半倚半靠着說。

「東哥,你的案子是誰辦的?」袁浩遞過煙問。

「劉長征」東東吸一口煙道。

「噢——是那個王八蛋呀——!」這時有個人插嘴。

「你認識?」袁浩問,他是外地人,當然不了解這裏的行情。

「當然認識,警匪一家嘛,那個變態狂最不是個東西!是當地有名的破案高手,他最拿手的本事有兩個,一是讓他老婆陪着領導睡覺,二是讓死人說話,誰要是犯到他手裏,算是倒了八輩子霉了,這裏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那傢伙是個頂頂大名的冤案大王!」

東東被這個生動的描述逗笑了,也只有經歷過才知道其中的生動之處。這時不知是誰放了一個響屁,袁浩卻來了精神,操著東北話玩笑道:「干哈呀?啥動靜啊?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哪——!」。號子裏的人立刻哄堂大笑。

「大哥,你要餓了,就吃點吧,給你留着呢,要是病了,就報告他們給弄點葯?」那位愛插嘴的又湊過來說。東東看出這種人一半是為了套近乎,另一半也不是出於關心,所以沒理會。

「少你娘的多嘴!不是你的事最好少操心,不是要報告嗎?等三天以後再說」袁浩訓斥道,他明白這種事不是開玩笑,隨便亂講很容易出事。東東對袁浩不由笑了笑,他沒想到袁浩竟然能看透他的用意,而且非常會配合他。

東東在看守所的第一個夜晚就這樣過去了,第二天早晨,看守挨個號子查看情況。

「他怎麼啦?」看守通過鐵柵欄指著躺着的東東問。

「報告,他肚子疼」袁浩回答。

「肚疼是屎憋的,頭疼是鬼捏的,拉泡屎就好了!」看守沒看出有別的情況,便離開了。看來在這裏不得點直觀的大毛病,是不會引起重視的。

又過了一天,東東已經感到渾身乏力了,飢餓本身也是一種難忍的痛苦,人如果是為了求生而嘗試死亡,這就需要更大的毅力來支撐自己的信念,否則人們就不會恐懼死亡了。袁浩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也只好給東東多喂點水,他也不希望東東出不去再把身體搞垮了。就這樣一直熬到第三天,東東已經感受到了飢餓的真正含義,這樣的痛苦是一般人無法忍受的,他感覺自己身體內的活力在逐漸消失,彷彿要被掏空一般,知覺也隨着即將燃盡的生命力漸漸模糊起來,而飢餓所產生的兩種東西也在逐漸加深,那就是痛苦和恐懼,所謂最明顯的痛苦就是用殘存的意識壓制**,所謂恐懼就是無法喚回越來越迷惘的靈魂,看來人最大的痛苦就是去做不得已而為之的事。寸步不離的袁浩也看出東東絕食三天的後果,臉色很難看,而且有些浮腫,嘴唇青,眼睛被分泌出來的粘液遮蓋着,這也是因為體內養份不夠引起分泌紊亂的現象。袁浩看到這個情況這才報告給看守。

「他為什麼絕食?」看守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

「報告,他肚子疼得厲害」袁浩說。

「幾天了?」

「三天了」

「為什麼不早說?」

「我說過,可沒人聽」袁浩顯得理直氣壯。

看守們聚在東東身邊觀察了一下,其中一個揪著東東的衣領,大聲質問道:「白衛東!你為什麼不吃飯?你以為這樣做就可以逃避懲罰?告訴你,門都沒有!你不是想死嗎?我成全你,不要以為用這種方法就能嚇住誰!」。東東不論別人怎麼作,就是一語不,完全是一付任憑處置的架式。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小李,給他做個記錄,我非要把他這種敵對思想扭轉過來!」主管看守罵了一通就離開了,而且整個下午沒有露面,看樣子並未在意東東的死活。

又過了一天,等到第五天頭上,一群看守這才又集中到東東所在號子裏,所里的醫生給東東做了檢查,建議最好把人送到醫務室,輸點葡萄糖就沒什麼危險了,現在人已經處在了昏迷狀態。

「不行!離死還遠著呢!我就不信連這種痞子都制不了——!」主管看守看來是被東東的行為惹火了,說什麼也不放東東離開這間號子,他讓人出去準備兩樣救生工具,一隻給車輛加機油的鐵漏斗,一桶濃度較大的鹽水,其餘看守幫忙把東東的嘴撬開,插上漏斗,主管看守親自拎桶灌鹽水。東東的神智雖然迷迷糊糊,但也能反應過來他們在幹什麼,可反應過來也無法阻止被灌一肚子鹽水的結局。袁浩在一邊看的很清楚,但也無能為力,他明白這一招的厲害,喝一肚子鹽水即死不了,又活受罪。等看守結束救治離開后,袁浩急忙給東東餵了些水,盡量減輕他的痛苦。

「東哥,這樣不行,就算你能出去,可你連站都站不起來,還是個白受罪,我看算了,先保住個好身體,再想逃生的辦法」袁浩伏在東東耳邊勸說道。東東迷迷糊糊考慮一下,也只好點點頭。袁浩很高興,直接和看守商量能否給找一碗雞蛋湯,並替東東保證不再惹事了。看守圖得就是一個省心,他和這裏的犯人又沒有仇怨,只要沒有麻煩什麼都好辦,所以便痛快地答應下來,不只送了一碗湯,還特別准許連着送兩天病號飯。

事已至此,東東也沒勁再折騰了,看來要想從這逃出去簡直比登天還難,可是不設法逃出去又該怎麼辦?他預感到自己的惡運就要降臨了,就在他心煩意亂,無計可施的時候,可怕的時刻終於來到了,這才叫做真正的末日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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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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