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待南宮無悔悠悠醒來時,感到頭痛欲裂,想要起身卻發覺全身無力,只好艱難的睜開雙眼向旁邊望去。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只感覺自己似乎正躺在床上。

「我這是在哪裏?」心中忐忑不安,他再次嘗試着坐起來,耳邊卻傳來一聲輕響,接着房門從外面被推開,刺眼的光線射了進來,幾乎讓他睜不開眼。

「醒了?」一名青衫男子走了進來,站到床邊打量他。

「你、你幹什麼?」看着來人,南宮無悔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青衫男子抬起他的臉,不回答他的話,反而宣告道:「從今天起,你就是迎風樓的人了。」

「什麼?」南宮無悔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自己不過在農家借住了一晚,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而且迎風樓這名字,一聽就知道不是好地方……

那青衫男子又說:「本樓主可是花了一百兩銀子把你買下來了。」

「一百兩?和誰買的?」聞言,南宮無悔臉色鐵青。

他竟然被人賣了

「你管和誰買的,總之你七天後就給我準備接客。」

「接客,接什麼客?」

「我們迎風樓可是這一帶最出名的小倌館,你沒聽過?」

「沒有。」南宮無悔搖搖頭,裝着胡塗。

聽到這裏,他總算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看來是有人趁他睡着時下了迷藥,再將他賣入小倌館。

自己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根本想不出會是誰做出這等齷齪之事。可事到如今,就算他再怎麼爭辯也沒用,還不如冷靜下來另想他法,逃離這裏。

「哼,無論如何,進了我的樓就是樓里的人,你給我安份待着,別想亂跑。」說完,青衫男子便離開房間,還重重地關上門、落下鎖。

待迎風樓老闆走遠之後,南宮無悔慢慢的下了床,好不容易挪到門邊,伸手去拉門卻怎麼也拉不開,想必外面定是落了鎖。

「這可如何是好。」他靠在門后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何人做壞事賣了他,如今要他拿出一百兩銀子來贖身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他會武功就好了,這樣就可以自保,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轉眼一天過去,迎風樓老闆並沒有為難他,還派人送了衣服和吃食來,不過仍然不讓他出房間,門外也一直有人看守着。

傍晚時分,一名護院走到南宮無悔房門前,和看守之人交談了幾句,那看守的男人聽了,立刻招來一名恰巧經過的小廝。

「我去前面,你把他給我看好了,不準離開半步,他要是少了一根寒毛,小心樓主要了你的小命!」

「是……是!」

隔着房門聽見這番動靜,南宮無悔在心中暗喜,如此大好機會怎可錯過?

確定看守之人走了,他當即敲了敲房門,「小哥,開個門。」

這小廝是樓里新買來沒幾天的奴僕,只幹些端茶送水的活,對樓里的事情不甚清楚,見那男人如此交代,以為房中之人是樓中的紅牌公子,當下也不敢怠慢,連忙開門探頭進去笑道:「公子,有什麼吩咐嗎?」

南宮無悔看這小廝年紀和自己相彷,本打算找個借口說服他放自己出去。可在聽到對方恭敬又有些諂媚的語氣后,他心思一轉,一個更好的計策浮上心頭。

「你去給我打些水來,我要洗臉。」他學着以前南宮大夫人吩咐丫鬟的口氣和神態,高傲地說道。

「可是……」想到方才護院交代他不許離開這裏一步,小廝有些為難。

見對方不上當,南宮無悔佯怒冷哼,「我的話你也敢不聽?我警告你,我可是樓里的紅人,要是我在老闆面前……」

樓里得寵的紅牌公子有多吃香,小廝是知道的。像他們這些奴才,多的是因為得罪了公子們而被活活打死。

聽南宮無悔這一威脅,那小廝嚇得渾身一顫,哆嗦著應了聲,「是、是,小的馬上就去……公子請稍候。」

他就這麼一溜煙的離開了,連門也忘了關。

「真好騙。」南宮無悔在心裏偷笑,卻也不敢耽擱,推開房門就跑了出去。

現在正值半夜,也是迎風樓客人最多的時候,他順着長廊走到了前院,一路上眾人都只將他當成普通小廝,直到他混在酒客里溜了出去,也沒人特別注意他。

出了迎風樓,南宮無悔拚命的往前跑,不久便察覺到後面傳來了叫罵聲與大批人奔跑的足音,更令他慌不擇路地朝小巷子裏猛鑽,這才甩開了身後的追兵。

但當他好不容易遠離危險,卻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的酒!」

一心只顧逃走,卻忘了自己的那四壇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綁架他的人一起帶到迎風樓了。那可是要送給酒魔的酒,千萬丟不得!

怎麼辦?要回去找嗎?

但回去是羊入虎口,可要是不回去,就算找到酒魔,沒有酒,他又要如何拜師?

他急得團團轉,最後還是一咬牙,轉身往回跑。

幸運的是迎風樓的護院大部份都出去追他,而其他小倌則忙着招呼客人,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但南宮無悔還是不敢冒險從正門進入。他沿着院牆繞到後門,卻發現門上被一把拳頭大小的銅鎖鎖著。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正在他焦急的時候,不知何時,身後多了一道人影,並在他的背上拍了一記。

「誰是你啊……」南宮無悔嚇了一大跳,猛然回頭看見來人,才拍著胸口連連喘氣。

這人正是之前向他買酒的大哥,只是不知道對方怎麼會在這裏出現?

「你不是去尋人,找到了嗎?」酒魔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其實他是酒癮發作,夜裏睡不着,因此趁著月色不錯出來走走,誰知走着走着,發現這裏有場騷動。

雖然告誡自己不能再多管閑事,原本只是打算來看看熱鬧,沒想到居然在此遇到之前見過的少年。

只是不知道他為何站在這座院子的後門,還用力敲打着銅鎖?

「我沒有做賊。」南宮無悔慌忙將手收回來,背在身後,臉龐一片通紅。

「我知道你不會做賊。」這人連自己的銀子都不要,這麼單純的人怎會做賊?只是他未免也太過緊張了,自己不過隨口一問,他就滿頭大汗,臉色蒼白,「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其實,我是想找回我的酒。」猶豫片刻,南宮無悔決定實話實說。

「你是說你的酒在這裏面?」酒魔疑惑地問。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將整件事一五一十全部道來,表明自己對於如何一覺醒來便身處異地一無所知,連自己的酒是不是在這院子裏都不知道,南宮無悔最後委屈地嘆了口氣。

「哼,怕是兩個鼠輩乾的好事。」酒魔聽完,稍用法術推算,便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暗自將那二個人販子的長相記在心中,也算出了南宮無悔的酒就在這迎風樓的酒窖中。

「不管是誰做的都無所謂,我只要能拿回我的酒就好了。」南宮無悔握緊雙拳,將憤怒埋藏在心底。

現在計較這些於事無補,待他找到酒魔,學成武功,他定會回來報這個仇!

「你別急,看大哥幫你把酒拿回來。」酒魔拍拍胸脯承諾。那些好酒他都還沒嘗到,怎能便宜了他人?

「多謝大哥。」南宮無悔笑逐顏開。

這位大哥人真是好,雖然自己拒絕賣酒給他,他還是願意出手幫忙。

「你別急,我們一起進去找,說不定酒就在裏面。」

「嗯,可是這門被鎖上了……」他一臉為難的望着銅鎖。

「讓我來。」酒魔抓住銅鎖隨手一扯,堅固的大鎖立刻斷開、掉在地上。

「這……」南宮無悔目瞪口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這位大哥也是個絕世高手不成

對於他的反應,酒魔並不以為意,只是淡淡笑道:「走吧,再不進去天都亮了。」說完,就大步走進院門。

南宮無悔趕緊跟在酒魔身後,每步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雖然大哥武功高強,但他們只有兩個人,雙拳難敵四手,迎風樓有那麼多護院,真要蜂擁而上,怕是不好對付,要是因為自己連累大哥就不好了……

幸虧南宮無悔的擔心並沒有成真,他們很快在迎風樓後院裏找到他的馬。

趁着他牽馬的時候,酒魔四下張望了一陣,便朝後院角落的酒窖走去,一推開門,就在牆邊發現了那四壇酒。

「我的酒!」南宮無悔見了,雙眼發亮,連忙跑來抱起一壇,酒魔順手提起了另三壇。

只是兩人剛將酒罈放在馬上,身後便傳來一聲大叫。

「有賊啊,有賊啊!」

回頭一看,一個小廝正扯著嗓子叫喊。

「住口,我們不是賊。」南宮無悔想要阻止小廝叫嚷,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他話音未落,樓里便跑出來十幾個壯碩大漢,看模樣應該是迎風樓的護院,一個個手執木棒,虎視眈眈的圍着他們。

「哼,烏合之眾。」酒魔舔舔嘴角,一臉躍躍欲試。他很久沒有出手了,今天正好拿這些傢伙練手!

「大家一起上。」看出酒魔不是易與之輩,護院首領指揮着眾人一起撲上去。

「來的好。」酒魔冷笑一聲,揮拳迎了上去。

這群護院武功平平,哪是酒魔的對手,他三、兩下便將對手全數打倒在地。

但他也沒忘了自己兩人的處境,這一番騷動已經引起注意,雖然來再多人他也不怕,但難保不會牽連到身邊的少年。

「好了,我們走吧。」

抓着南宮無悔跨上馬,酒魔策馬狂奔,直到了鎮外的溪邊,確定甩開所有追兵,這才放他下來。

在地面站定,接過韁繩,南宮無悔向酒魔拱手行禮,「大哥,多謝你了,後會有期。」

「……你一個人上路成嗎?不如我再送你一程吧。」酒魔咂了咂嘴,說話時雙目不離酒罈。

之前雖然裝得爽快,但錯過了美酒,他其實也有些後悔。沒想到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倒讓他有點戀戀不捨這美酒起來了。

「怎麼好意思再麻煩大哥。」南宮無悔卻不知酒魔心中所想,只是連連擺手。

大哥與他萍水相逢,不僅幫他脫困,又助他找回自己的酒,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怎可再麻煩對方?

望着馬上的四壇酒,酒魔實在不想放棄。他本不願插手人間事,可是美酒當前,要他怎麼忍得住?

於是他佯裝親切地笑道:「你要找什麼人?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你。」

聽他這麼說,南宮無悔這才想起來,看之前大哥露的一手好武功,應該也是江湖中人,也許他會知道酒魔前輩的下落!

抱着試一試的想法,他說出自己的目標,「呃……我是想找酒魔大俠。」

「你要找酒魔?!」酒魔一愣。

「是啊。」

「所以,你這些酒都是要送酒魔的?」心中一陣狂喜,酒魔雙眼發光地拉着他。

「當然。大哥,你怎麼了,你認識酒魔嗎?」又被對方拉住,讓不喜與人接觸的南宮無悔有些不自在,可礙於眼前的男人是他的恩人,又不好意思甩開他。

「你找酒魔有何貴幹?」雖然很想表明身份,把那四壇酒收歸己有,但酒魔還是帶着警惕的問了一句。

人世中不無貪婪之輩,美酒雖好,若是輕易的表露身份,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豈不得不償失?

「我想跟酒魔前輩學武。」南宮無悔如實說道。

「學武……」酒魔上下打量他一番。

這少年約莫十七、八歲,早過了學武最好的年紀,這時候找他學武,好生奇怪!

而且,天下之大,何處無名師,又為何偏偏要找他呢?

他倒不排斥教這少年習武,只是一定要弄清楚原由才行。

「莫非大哥知道酒魔前輩的下落?」見他半晌不回答,南宮無悔眼睛一亮,猜測道。

「知道是知道,不過你必須告訴我為何非找酒魔學武不可。」酒魔抱起雙臂問。

一聽有希望,南宮無悔趕緊將自己的身世講了出來,表明學武是想完成娘親的遺願。

「大哥,事情就是這樣。」

「你倒是個孝子,其實我就是……」酒魔聽了,大受感動。正準備表明身份時,又突然閉上了嘴。

他成名是在五十年前,以如今這三十上下的模樣,若說自己是酒魔,南宮無悔會相信嗎?

「……呃,其實我是酒魔的孫子!」逼不得已,他只好換個說法。

因為眼前人曾經救過自己,再加上他武功高強,南宮無悔本就認定他也是位武林高手,此時聽酒魔這麼一說,完全不疑有他,還為自己終於找到酒魔下落的線索而高興。

「恕我有眼不識泰山,原來大哥是酒魔前輩的孫子!」他面露喜色道:「那麼大哥一定知道酒魔前輩的下落了?」

「呃,我當然知道!不過他一個月前就出外雲遊,說是要到北方大漠去,沒有個兩、三年是不會回來的。」酒魔隨口撒謊。

南宮無悔一聽,當即垮下臉來,「啊?那這樣一來,我豈不是無法拜師了?」

「這有何難?我的武功全都是我爺爺教的,你想學武,拜我為師也一樣!我把我的獨門功夫全部傳授給你。」豪邁的拍了拍胸脯,酒魔承諾道。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接收那四壇好酒了。

南宮無悔聞言大喜,立刻跪倒在酒魔面前,就要拜師。

酒魔立刻將他扶起來,「不必搞這些虛禮!我叫不醉,你以後就叫我不醉大哥就行了!也不必說什麼拜師不拜師的……」說着,酒魔又看向了那幾壇酒。

「是,不醉大哥。」南宮無悔點點頭,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心領神會,將酒罈送到酒魔面前,「這些酒原本就是要拜師用的,如今就送給大哥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美酒在前,酒魔兩眼都直了,毫不客氣地伸手接過酒罈,拍開壇口的封泥,頓時酒香四溢。

他先聞聞氣味,清香淡雅、沁人肺腑,再看酒的成色,溫潤深邃,不似新酒透明,反而如同琥珀一般。

酒魔品了一小口,將酒液含在口中,徐徐咽下,只覺得唇齒留香。

「好酒,好酒啊!」他連呼三聲,接着就抱着酒罈仰頭狂飲。

「不醉大哥,慢點喝。」南宮無悔開口相勸,但酒魔都沒有聽進去。

直到一壇酒全都下了肚,酒魔才停下來舔了舔嘴角,一臉意猶未盡。

「不醉大哥,不能再喝了,這酒後勁很強。」南宮無悔哭笑不得的望着酒魔,他從未見過如此好酒之人。

不醉大哥不愧是酒魔前輩的孫子,就和酒魔前輩一樣嗜酒如命。這幾壇酒雖然入口甘美,但後勁很強,這般狂飲很容易醉的。

「說的也是,這酒嘗起來氣味清新,卻是後勁極強的烈酒啊,真是好酒!不知是誰人釀成的?」酒魔喝完一壇后大呼過癮,本想再喝一壇,可想到這等美酒不過只有四壇,萬一喝完了,可真不知上哪再找如此美酒。

「這……不瞞不醉大哥,其實這酒是我釀的。」

「是你?!」酒魔雙眼一亮。

「是的。」南宮無悔點點頭。

先前他只告訴大哥是為了完成娘親的遺願才想習武,現在,他才將自己為什麼要完成娘親的遺願,以及他和娘親在南宮家備受欺凌之事全部說出來,甚至連南宮霄將他趕出去的事也毫無保留的告訴酒魔。

「你那兩個哥哥真是混賬,怎麼能這樣對你?!看我去把南宮家剷平了,讓你做南宮家主。」酒魔義憤填膺的吼道。

雖然南宮無悔不過是庶子,但他娘可是南宮家主明媒正娶迎進門的,憑什麼不讓他娘進祖墳?!

要是以他往年的脾氣,遇上了這種事,定就將南宮家夷為平地。

「不要!」可聽到他這話,南宮無悔卻急忙搖頭,「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完成娘的遺願,並不想做什麼家主。」

「看不出來你脾氣挺倔的。」聽完,酒魔哈哈一笑,饒有興緻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往日都是別人求他,如今難得他主動要幫人,對方卻不接受他的好意。不過像南宮無悔這般直來直往的性子和努力上進的個性,他卻非常喜歡,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這少年膚白如雪、眼若燦星,相貌俊俏卻又自有一股傲氣,真是個好孩子。

「我知道大哥是為我好,但我還是想靠自己完成娘親的遺願,大哥教我武功,我日後定會報答。」

「報答就不用了,但我的武功也不是白教的,先說好,一招一壇酒。」

「一言為定。」南宮無悔用力點頭,向他感激一笑。

「好,我們走吧。」長臂一伸,酒魔就拉着他,兩人一起騎上馬。

「不醉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見酒魔策馬向鎮外去,南宮無悔忍不住問了一句。

「回家,回你不醉大哥的家。」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酒魔覺得自己這次下山真是賺到了。

不僅得了幾壇好酒,還賺了個釀得一手好酒的人,以後他就不怕沒酒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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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魔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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