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和風煦煦,這是個適合賞花遊園的好日子。

沒浪費這美好的春日,百花齊放的御花園裏,一年一度的賞花盛會正隆重的進行着。

這是幾年前開始有的固定宴會,用意是要籠絡王族女眷之間的感情,是以會在春天百花齊放的季節里挑個日子,讓各王府的女眷及後宮的嬪妃佳麗們一起賞花同樂,好趁這機會,讓女眷們對彼此之間有更多的認識。

這樣的聚會,說穿了就是一個道人是非的集會,當然不至於像市井民間的婦人一般,光顧著說長道短……雖然也差不多,但因為各府福晉和後宮嬪妃佳麗們的氣質跟教養,比一般的愚婦總是好上一些,所以即使是說長道短,用詞、技巧跟方式總是高尚一些。

除了道人是非、談談自個兒閨房密事外,兒女間的比較在這場聚會中,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就見這賞花宴中的大人們,不是在說這個,就是在比較那個,每個人似乎都很忙,至於一塊兒被帶來見世面的小公主、小格格跟小郡主們,若沒法兒耐著性子旁聽,那就得自個兒找樂子了。

暖暖的春陽映着大地萬物,在鶯鶯細語、嬌笑連連聲中,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御花園的一隅正在發生的事……

「喂,你干麽一個人躲在這裏?」打量那受驚小兔似的小人兒,領着玩伴,某位無聊到極點的小格格正發現了新遊戲。

標緻清秀的小臉兒漾著無措,幼兒般的黑白大眼直勾勾地看着包圍住她的女孩兒們,像是適應不來這樣的場面。

「喂,你是誰啊?怎麽以前都沒見過你?」為首的女孩兒又問。

有些害怕,小女孩沒回答她,直覺向後退了一步。

因為她退,包圍住她的女孩兒們跟着上前一步。

「干麽不說話?」有人看不慣那怯生生的可憐模樣,皺眉。

「該不會是啞巴吧?」有人猜測。

「可是沒聽說過,有哪家的王府出了一個啞格格或是啞郡主的。」有人懷疑。

「你到底是哪個府里的人?」

在她們一連串的問題與逼近之下,落單的小女孩沒開口回答任何一個問題,只能順着她們的逼近獃獃地往後退去,直到撞上身後的老樹,她才發現身後已無退路了。

「喂,你干麽一直退?我們又不會吃了你。」見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帶頭的女孩打從心裏覺得討厭。

[是啊,你干麽?那樣子是把我們當瘟神啊?」其他的女孩兒們也覺得不滿。

幾個女孩兒你一言我一語的,被包圍其中的小女孩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封閉的生活讓她對這樣的場面感到害怕。

「喂!說話啊!」

「就是嘛,你干麽不說話?」

「該不會真是個啞巴吧?」

沒見過真正的啞子,女孩兒們起了興緻,有志一同的,個個都伸手想親自試驗看看,有的朝頭髮、有的朝那粉嫩的臉頰,再不就是朝手臂而去,或扯或捏或是怎麽著都行,就是想看看,若弄痛了這女孩,她能不能叫出聲來?

「喂!你們夠了吧!」驀地,樹上揚起不悅的斥喝聲,止住所有將發生的疼痛。

幾隻正準備欺負人的手僵在半空,視線朝樹上看去,在葉與葉的細縫中,透射著點點的金光,而就在一束束的燦燦光芒中,隱約中見着一抹身影……

突然地,那身影一躍而下!對着那從天而降的身影,圍繞成一圈的女孩兒嚇得自動退了一步,就連被包圍的小女孩也嚇了一跳,只是她反應慢,就覺眼前一花,還來不及有什麽反應,傻傻地看着那團黑影落在她的身側站定。

待定睛一瞧,是一名年約十一、二歲的小少年,而且是名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少年,那張上天恩賜的俊秀面容,讓幾個才七、八歲的小格格看直了眼,不但是噤了聲,更甚者還無法言語。

「看什麽看?你們這些醜八怪!」少年冷聲怒斥,極為痛恨這樣的注注目禮。

「你說誰醜八怪?」為首的女孩回過神來,有些不服氣。

「當然是你、你、你、你……」配合目光,少年一個個點名。「還有……」

輕蔑的視線,最後落定在正中央帶頭的女孩身上。「你!」

「你……」領頭的女孩怒極,反而說不出話來。

「還不走?你們幾個醜八怪,待在這兒是要礙我的眼嗎?」少年一點也不客氣。

「你是誰?」女孩氣惱,從沒受過這樣的氣。

「我是誰,你管得着嗎?」少年冷笑。

「可惡!有本事就待在這兒別跑!」女孩想去搬救兵。

「哼!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跟我幹上一架,別孬種的找人來撐腰。」看出她的企圖,少年不甘示弱,也不覺得干架的提議有以大欺小之嫌,畢竟對方不也是以眾欺寡?他不過是換了個方式而已,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被激得說不出話,女孩跺腳,扭頭就走。「我們走!」

見幾個女孩氣呼呼地離去,原先被包圍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定於原地,正猶豫着她是不是也該自動告退?

畢竟,以這位大哥哥的相貌來比較的話,她的樣子應該也是他眼中的醜八怪,那她是不是也該自動離開,省得礙他的眼?

「你做什麽?」瞧見她一點點、一點點,螃蟹似地向一旁移去,少年覺得有趣。

「我……不美……」小女孩努力想着,該怎麽說才是正確的。

「所以?」少年試着理解她的話。

「所以不能留下來礙你的眼。」小女孩很認真地回答他。

小少年爆出一陣大笑,怎麽也沒想到,這小丫頭會給他這樣一個答案。

「書兒說錯話了嗎?」那小兔兒般單純的瞳眸裏佈滿了擔憂。

「書兒?」小少年意識到這是她的閨名,忍不住動手揉了揉那白嫩嫩的臉頰。「沒,書兒沒說錯話。」

「可是……」因為緊張,小女孩開始無意識地摳著指甲。

「沒什麽好可是的了。」小少年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瓷娃娃,塞進她的手中。「喏,這給你。」

「不可以,額娘說不能亂拿別人的東西,還說無功……功……」偏著小腦袋,小女孩想着母親的教誨。

「無功不受祿。」小少年提醒她。

「對,無功不受祿,額娘說無功不受祿的。」小女孩說着,但一雙眼卻捨不得的直看着那精緻的瓷娃娃。

「沒關係,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說,你額娘不會知道的。」小少年笑咪咪的,看得出心情極好,跟剛剛趕人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

「可是……」

「別可是了,我把它送你,是因為它跟你很像;再說,由你來當它的主人,總強過放在我身邊讓我打碎的好……對了,就當做你幫我保護它吧!」小少年找出一個理由來。

「保護它?」小女孩有些不解。

「剛剛我幫你解圍,你幫我保護這個瓷娃娃,這很公平,不是嗎?」少年笑道。

是這麽說的嗎?

小女孩覺得困惑,但又想不出是哪裏不對勁。

看她一臉懵懵懂懂的困惑表情,少年忍住笑。不是錯覺啊!他越看,就越覺得這小小的傻丫頭真的好可愛,就跟那尊瓷娃娃一樣,白嫩嫩又笨獃獃的模樣真是稚趣可愛的緊,難怪他一時心血來潮,就要把這剛收到的禮物轉送給她。

「好了,就這麽說定了,這瓷娃娃就送給你,請你幫我保護了。」不讓她細想,小少年代她作下了決定。

握緊那尊小瓷娃娃,小女孩反射性的答應。「嗯!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它的。」

「哎呀,你真可愛。」忍不住的,小少年又伸手揉了揉那軟呼呼的嫩頰。

從沒讓人這樣誇過,小女孩害羞得紅了一張臉,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只覺得心口甜滋滋的,整個人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糟!現在什麽時候了?」像是想起什麽,小少年一臉惋惜。「我得走了……」見她努力壓下失望的神色,少年突地又改了口。「你乖,在這裏等會兒,一會兒後,我再來陪你玩,這樣,你說可好?」

怯生生的清秀小臉兒上綻出欣喜的笑容。

陪,這個字眼,讓她覺得快樂,那是一種難得的、讓人在意的感覺,在她小小的年紀當中,第一次有人這樣在意她,說要陪她……陪,陪她耶!

直到小少年離去,小女孩仍未能從她的感動中跳脫,傻呼呼地握着手中的瓷娃娃,一再重溫那被人在意的感覺,久久,不能自已……

怔然對着眼前大樹,九年前的往事清晰得如同剛剛才發生一樣,可書雅的心中比任何人明白,就算再怎麽樣清楚明白,那都只是一場沒人會在意的過往。

苦澀的笑容浮現。她相信,除了她自己,或許根本沒人知道這御花園的一隅曾發生過什麽事,也只有她自己才會把這段別人不以為意的小小事件當成珍寶,一直擱在心底深處珍藏着。

「格格?」彩雲憂心地看着主子,提醒道:「該上座了,一會兒就要開戲,若遲到,我們會引人注目的。」

彩雲貼心的顧慮讓書雅悄然一嘆。

引人注目,是自她稍稍明白事理後,最最不想讓它發生的一件事,事實上,不只是不想引人注目,要是可以,她根本就不想接近人群,尤其是像現在這種人滿為患的大型聚會。

真的!若她有選擇,而且能夠選擇的話,依她的個性跟習慣,這樣滿是人群的宴會,她躲都來不及了,更遑論是要參加。

可沒辦法啊,三年前宮裏設下了規定,在這春日賞花宴里,所有的王族男女都得參加,尤其是未婚的男女們,除非有天大的理由,要不,一個個都不準藉口不到。

礙於這道旨令,累得她這未婚的少女無法藉故推辭,即使心中千百個不願意,可在無法違背聖命的前提下,萬分不情願的她也只得硬著頭皮參加了,然後連着兩年受盡一言語羞辱與冷眼對待。

今年,情況應該也差不多吧?

念頭方才落定,眼前的座位讓書雅心中苦笑。

又是……又是這個位子!

「什麽嘛!怎麽又是最角落的位子?」不似主子的好說話,彩雲不滿,而且將不滿全噴射向領位的小太監身上。

「這……呃……奴才只是個新來的小太監,關於分派位子這種事,實在……實在是……」

「算了,彩雲,你別為難這位小公公了。」看着距離主位最偏遠的角落,書雅倒是不怎麽在意,要侍女別代為出頭後,一如過去十六年來的溫順恬靜,她順從地朝那最偏遠的座位上走去。

「格格,您就是這麽好說話,才會讓人這樣欺負到底;三年了,您已經連着三年坐在這最偏遠的位子,這擺明了就是欺負人嘛!」彩雲仍是念念有詞,看得出很為主子抱不平。

「算了,你也知道,這賞花宴的性質……」幽然一嘆,書雅不願多談。

經過九年的寒暑,變了,什麽都變了。

就以這賞花宴來說好了,自三年前聖上親自下達一番指示後,其舉辦的主要意義,再也不是當年要籠絡女眷們感情那樣簡單。

如今,參加的對象不再限於王族中的各女眷,改為王族人士皆得出席,尤其未婚男女更不能無故不到……光看這一點就知道,這原本單純聚會性質的賞花宴徹底變了,儼然已成為一種變相的相親大會。

然而,不單單隻是為未婚男女製造相識、進而求親的機會;在賞花會這一日,皇上也會出席與所有人同樂,也就因為這樣,所以不只是出席的未婚男女們盛裝打扮,以求留給其他人好印象,只見後宮的嬪妃佳麗們為求能留給皇上最美好的一面,一個個同樣是極盡所能地打扮自已,期望如此一來,一方面能將旁人比下去,顯現自己出眾的美貌,再者,若運氣能好上那麽一些,說不定可以藉此機會一步登天,獲得聖恩青睞,一躍成為枝頭鳳凰。

就因為這些理由跟原因,出席這賞花盛宴中的男男女女外加後宮嬪妃們,哪一個不是卯足了勁的用最盛裝的一面來呈現自己?除了書雅之外。

是的,就只有書雅沒費心地特意裝扮,讓自己跟着投入這場人比花嬌、個個爭妍鬥豔的比賽當中,所以彩雲才覺得氣惱啊。

「格格,既然您知道,這賞花宴名下的真正意思,你實在不該就這樣出門的。」對於主子的隨便,彩雲硬是覺得不妥,更何況,那些大小眼的管事太監們,是見哪個人好欺負就欺負誰,按她主子的個性,再加上不愛打扮的習慣,這樣下去怎麽得了?

「不然又能如何呢?」書雅扯出一抹淡笑。「再怎麽裝扮,也改變不了什麽,只是徒讓人多添一則笑話罷了,我又何必白費力氣去做這無謂的事情。」

能說得這樣淡然又平靜,是因為書雅了解自己,也是有那麽一分自知之明,所以她不願白費那個心,也懶得在位子上計較什麽,即使她明知道,坐到這形如冷板凳一樣的位子,對一般人來說,其實是一種變相的侮辱也一樣。

「怎麽會是無謂的事情呢?」彩雲才不認同,而且為她抱不平。「再說,就算您不想裝扮自己,但像這座位的事情,您多少也該反應一下,總不能年年讓您坐這冷板凳,負責座位分派的人,實在該罰。」

「要罰人家什麽?」書雅自嘲地苦笑。「人家好歹也是一片苦心,怕我的臉嚇著了皇上,所以特地把我編派到這麽遠的地方,這怎麽能怪他們呢?」

「格格……」見她自嘲,彩雲心疼,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算了,什麽都別再說了,只希望今年的賞花會能平平靜靜的度過,別像往年那樣就好了。」書雅對這一日做下期許。

主子的希望,就是奴才們的願望,彩雲同樣期望這一日能平靜的度過,這樣,就算沒法子像其他的格格一樣,在賞花宴上覓得如意郎君,或是獲得聖上的注意與關愛,但最少,她的主子還能得到一點耳根子上的寧靜。

只是事與願違,才剛這樣想着,麻煩就來了。

「哎喲喲,瞧瞧,我們雅格格再次蟬連冷板凳王寶座,又坐到這最偏遠的位子了。」嘲諷的嬌嗔遠遠地響起,四、五名格格、郡主在待女的陪伴下浩浩蕩蕩地朝書雅的座位而來。

瞧見那陣仗,書雅微微瑟縮了下,完全一副老鼠見了貓的反應。

「彩雲見過格格、郡主。」擋在書雅面前,彩雲請安道。

「去!走開。」

「真是的,擋在這兒做什麽?」

知道她們是針對她來的,就像過去兩年一樣,書雅輕聲開口:「彩雲,你退下。」

「可是……」忠心護主的彩雲遲疑。

「怎麽?連你家格格的話都不聽了?」為首的艷明格格惱怒地瞪她一眼。

「真是大膽的奴才。」一旁的人幫腔。

「主子不像主子,也難怪奴才不像是奴才了。」

「哎呀呀,快看,這仔細一瞧……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奴才還比主子更有主子的模樣?哈!難怪這麽放肆了。」

一連串不留情面的惡意炮轟,讓書雅有幾分的恍惚。此情此景,不只是與前兩年相似,更甚者還要早,早在九年前,除了惡意的攻擊外,那一窩蜂包圍住她的情形,不也是這樣的場面嗎?

不知書雅的神遊,理虧的彩雲惶恐地直道:「彩雲不敢,彩雲不敢!」

「不敢,不敢還杵在這兒?」艷明冷笑。

艷明的開口,好不容易讓書雅回過神來,她扯扯彩雲的袖子,小聲地說道:「彩雲,你退下吧,沒事的。」

即便擔心,沒有立場的彩雲也只能噤聲退到一旁,讓那一群看起來就不懷好意的女人包圍住書雅。

「好久不見……」撐著虛弱的笑容,書雅打招呼。

「是啊,真是好久不見了,雅格格。」艷明掩嘴笑道。

「好像自去年的春節賞花宴後,就再也沒見過了。」旁邊的人補充。

「每年都是這樣的,不是嗎?也只有在春節賞花宴,才能見到雅格格一面。」

「這是雅格格好心,怕嚇到別人,你們就別損她了。」艷明冒出一句,看似要制止其他人的閑言閑語,其實損人損得更厲害。

「艷明格格說得是,也真是難為雅格格了,有這樣的一張臉,幸虧她心地好,知道要遮醜,自動躲在府里不出門,要不然還真是要嚇壞不少人呢!」一旁的人點頭稱是。

小巧的臉上血色盡失,如果可以,書雅真要讓自已縮成一個小球,好杜絕旁人惡意的探視。

她不懂,為什麽這些人就是不放過她?

不論是這幾年的事,或是更久遠之前的記憶,這些人一見了她,即使不認得她就是當年那個怕生到不敢說話的小女孩,也還是一樣急着包圍住她。

只是這會兒不單單隻是想找她說話那麽簡單,現在的這些人一見了她,免不了就是一陣言語的奚落與嘲弄。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呢?臉上帶着異樣記痕,那不是自願,並不是她自願的啊……

越顯蒼白的小臉,讓書雅右半邊臉上的藍色斑痕更加的鮮明。

「嘖嘖,是我的錯覺嗎?一年不見,她臉上的花斑是不是變得越來越大了?」有人拿來作文章了。

「少大驚小怪了,那斑長在她臉上,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隨着她年歲增長,那斑當然也跟着長大了。」狀似解釋,但誰都聽得出艷明語氣中的惡意。

「喂喂,你們是夠了沒?」塞進一塊核糖糕,舔掉指上的糖霜,一旁看不過去的潤元小格格挺身而出。

只可惜,潤元的挺身而出並不濟事,對艷明一干人來說,只是多了個取笑對象而已。

「嘖嘖,瞧瞧,不只是雅格格,我們都忘了,還有個元格格了。」艷明同夥里的格格掩嘴笑。

「說起來,她們也真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了,這幾年的春季賞花宴,雅格格敬陪未座,而倒數起來第二座的,就是元格格了。」另一個人介面。

「別,你們別這樣,要說,就說我,別扯到元格格身上。」書雅焦急地輕喊,怕潤元跟着遭殃。

「沒關係啦,我知道她們就是要說你丑,然後嫌我胖嘛!」擺擺手,潤元倒是不怎麽介意。

她說得那麽白,倒也讓人難以接話下去。

「真想不到,元格格這麽有自知之明。」艷明冷冷一笑,心中隱隱怨起潤元,怪她破壞這回的遊戲。

「你們每年都要鬧上一回,想沒有這份自知之明也難。」招手讓侍女端上另一份白糖糕,潤元抓了一塊往嘴裏塞。

「我們鬧?」對於她的說法,艷明有些微的不悅。

「元格格,請你把話說清楚,我們鬧了什麽了?」自認為大家閨秀的其他格格覺得不服氣。

潤元像沒感覺似的,在幾個人怒視的眼光下逕自道:「雅格格臉上有缺憾,這本來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那又不是她自願的,你們何必年年拿她的臉做文章?」

「我們做了什麽文章?」艷明微微笑着,水眸中不見笑意。「我們只是想表達一下,我們對雅格格的關懷之意,這難道也不行嗎?」

「就是嘛,見她年年敬陪末座,我們過來關心關心,這都不成嗎?」附和聲此起彼落。

「是嗎?關心?」潤元一點也不信她們的話,又塞進一塊白糖糕,用足以讓人聽見的音量,好整以暇地嘀咕道:「我看是來欺負人的才是。」

「嘿,你把話說清楚,誰欺負人了?」就算是,艷明也不會傻得公開承認。

「我又沒說是誰欺負誰,何必那麽緊張?」潤元才不怕她們人多勢眾。

「好了,別再說了。」怯怯的,已然讓大家遺忘在一角的書雅拉拉潤元的衣袖,希望能快點終止這話題,她千百個不願意,不願自己的容貌讓人拿來討論。

「這怎麽成?這種事情,就是……」

「潤元,你又想闖禍了?」溫潤低沉的嗓音打斷了潤元的慷慨激昂。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所有的人感到詫異,可意外的感覺才剛籠上心頭,兩步外的大樹上突地就躍下一個身影,直直地落在她們身旁,正確地說來,是潤元的身旁,而這眨眼間的變化,又將所有的人嚇了一跳。

「童恩,你怎麽在這兒?」見着他,不似其他人受到驚嚇,潤元欣喜的喊了一聲,圓滾滾又向呼呼的身子直撲向那名喚童恩的人。

「不在這裏,怎麽阻止你闖禍呢?」不待童恩回答,另一道更顯磁性的嗓音再從所有人的頭頂上響起。

順着那聲音,在那葉與葉之間的一道道桀然光束中,書雅眯着眼,試着想看清那隱身在枝丫間的人影。

隱約中,似曾相識的模糊影像稍稍擾亂了她的心神,但無妨,那並不能妨礙到什麽,直到那人像只大鳥般地從枝丫間飛躍而下,由得陽光映照出他俊挺奪目的容貌,以及完美呈現他那獨特的傲世之姿時。

書雅痴了、傻了。

她看着他,完完全全的呆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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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顏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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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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