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我同意與那個叫安蒂的女人的婚事。」

一回家,管知離帶着怒氣,對坐在沙發上的父母說出這個決定。

「兒子?你考慮清楚沒有?」管仲華對兒子今天的行為感到怪異。

「怎麼?需要我再講一次嗎?我同意與那個叫安蒂的女人的婚事。」她都已經有男朋友了,他當然可以結婚!管知離絲毫沒有發覺自己要結婚的心態不對。

「為什麼?」秦文英也問。雖然她欣喜聽到兒子這麼說,但是這麼快就決定,也未免——

「這不是你們所希望的嗎?」管知離冷笑道:「結婚,娶誰都無所謂,只要能讓管氏更上一層樓就好。反正她有個在華爾街翻雲覆雨的哥哥,娶了她,我們管氏在華爾街的股票會更加上漲。」

不過老實說,上漲的那點小錢他並沒有放在眼裏。

秦文英一擊掌,喜道:「你總算明白了,早該這麼想了。」然後她故意看了丈夫一眼,「別老像有些人,把感情當寶貝一樣供著,到頭來還不是為了利益結了婚。感情這種東西,在我們管氏這樣的大家族裏根本不需要。」

「好了,你就少說兩句吧。」被妻子含沙射影地罵得狼狽不堪,管仲華連忙轉了個話題:「那個女孩子呢?她願意嗎?」

「她家裏人都樂意,她哪能有什麼不樂意的。」秦文英說道。

管知離臉上勾起一抹笑,但笑意未傳進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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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星期六。

傅若儀獃獃地坐在床上,無法消化今天早上在餐桌上聽到的消息。

他,竟然要結婚了!?

而且對象還是她最好的朋友安蒂!?

「昨天晚上知離就是去跟安蒂小姐相親的。」他的母親秦文英是這麼說的,而他,竟然完全沒有否認,還親口承認:「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做管家的少奶奶。」臨走前,他還交代請母親代為籌備婚禮。

不——她抱住了腦袋,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

昨天晚上她一直跟安蒂在一起,怎麼從來都沒有聽她提起過這件事。

不!不!不!

他不會結婚的!他不會,他不會的……

「他說過,永遠不離開我的——」若儀淚流了滿面,卻依然無法相信這個既定的事實。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騙我……」任淚水洗刷着她的臉,若儀無力地喃著:

「為什麼……」

鈴鈴——

手機響起一陣優美的和弦鈴聲,將她從悲傷的情緒中拉離出來。

連忙擦了擦眼淚,若儀拿起電話:「喂?」

「若儀若儀,是你嗎?天哪,還好你在。天下大亂,天下大亂了!」從電話那頭傳來安蒂一連串驚慌失措的叫喊。

「發生什麼事了?」若儀強忍着悲傷說,「對了,恭喜你,快當我大嫂了。」她的語意里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妒意。

「恭喜個屁!」電話那頭的安蒂盡失淑女風範地大喊道:「我都快煩死了,你還在那裏說風涼話。我才不要嫁給你大哥,打死也不嫁!」

「不嫁?」若儀微微一愣,「可他們都說你很願意……」

「什麼我很願意?是我家人很願意,不是我很願意!我根本一點都不願意。這件事我家人根本就沒跟我商量過!」

安蒂生氣地大喊:「是他們看中了管家的家世、財產,我可不希罕。我才不想要讓我的婚姻和金錢扯上關係,我絕對不會嫁給一個我根本不愛的男人,就算他再有錢也一樣!」

「那現在怎麼辦?」若儀問。知道安蒂並沒有結婚的意思,若儀的心情好了一點,可現在兩家都已經決定了……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來找你,要你幫我想想辦法。」安蒂哭喪著臉道。

「我能想什麼辦法?」如果能想,她倒十分願意。可是在管家,她只能算是一個外人,不能左右他們的決定。

「你一定可以想到辦法的。管知離不是你大哥嗎?你去跟他說說,就說我不想嫁給他呀!」

「但是……」去說是可以,但據她的了解,他肯定不會聽的。

「別但是了!求求你,這可關係到你朋友我的終身幸福。好了,就這樣,我媽來了,不跟你說了,下午再問你情況,拜託了……」嘟嘟——電話被掛斷了。

若儀望着話簡,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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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若儀來到管知離的起居室。

「少爺還沒有回來。小姐你要不要先回去房間?」專門負責打掃管知離房間的傭人對若儀說。

「不用了。」若儀看看牆上的鐘已經九點了,他差不多也該回來了,「我在這裏等他就可以了。」

「那好吧。我還有工作,就不陪小姐了,我先下去了。」把一杯茶放在若儀手邊,傭人做完最後一點工作便離開。

時間慢慢溜走,若儀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翻看着眼前的雜誌。

看了不知道第幾本財經雜誌,打了不知道第幾個呵欠,在若儀快失去耐心的時候,起居室的門終於喀地一聲被開啟了。

門后出現的是滿身酒氣的管知離。

「終於,到家了。」

自從答應了與安家的婚事後,他就經常讓自己喝醉,才能不去想一直在他腦海里浮現的人影——若儀。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他明明該討厭她,明明該厭惡她,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母親與父親的關係不會這麼僵。

可是,難以控制的是,他想念她,他想看到她。

可是見了面之後,他與她,又只有無盡的冷漠與隔閡。

他矛盾的心情,她永遠不會明白……

而如今,她竟然有了男朋友,那她就更不會來明白他的心情。

一邊打開燈,一邊拉開自己的領帶,歪歪倒倒朝裏面走,根本沒有發現房間里多了一個人。

砰——他不穩的身體一下撞到沙發角,往地下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管哥哥,」若儀連忙上前將他扶住,「怎麼了,怎麼喝這麼多酒?」

「若儀?」努力睜開模糊的眼睛,管知離看到一個最不可能出現在眼前的人。

管知離一把將她抱住,「若儀,若儀,是你嗎?是你來了嗎?」

她來到他的夢裏了嗎?

一定是作夢,一定是作夢,否則若儀怎麼可能到他的房間里來?

他狠狠地抱着她,用力地想確定她的存在。

這是夢嗎?好真實的夢,可是就算是作夢,他也要把她留下來。

「管大哥,你放開,放開我——」

「不,若儀,不要走,不要走。」

這一次,他絕對不放她走,絕不。

這個念頭一起,管知離狠狠地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胸前,做出平時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低頭吻了她。

「唔——」若儀猛地睜大眼睛。

他在做什麼!?他知道他在做什麼嗎!?他竟然……竟然吻了她?可是,這是……這是不可能……腦子還沒有清醒過來,管知離猛烈的親吻已經在她口中肆虐,讓她全身發軟,無力再思考任何問題。

「唔——唔——」腦子裏叫囂著這樣下去不行,可身體卻無視大腦的指揮,有着自己的主張地隨他起舞。

又一輪激烈的親吻結束,若儀才獲得一點端息的機會。

但才喘了幾下,見他又要抱住自己,若儀一反手就想要推開他。

「若儀,若儀——別走——」

聽見他那麼溫柔地叫着她的名字,那種溫柔是她平時從沒見過的,所以她本應該一把將他推開的手,頓住了。

「若儀,若儀,不要離開我。」管知離用力抱住她,迷濛間痛苦地喊道:「若儀,我愛你!」

這是一句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話,也是一種連他自己都還沒有明白過來的感情,可這樣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震撼了若儀整個人。

他說什麼?他愛她……

暈眩了,因為他的一句話,若儀暈眩了。

這麼多年來,她都以為只是自己一廂情願,這段愛戀,她以為直到最後,都只是自己在唱獨角戲,可今晚,他說他愛她……

不管這是不是她的幻想,她都要讓這種感覺延續下來;就算是夢幻,她都不讓它溜走。

若儀放棄了抵抗,輕輕地、深情地,依偎進他的懷裏。

讓她放縱一晚吧!只今天一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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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風輕輕地吹進房間。

若儀從夢中醒來,渾身酸痛。這是昨晚徹夜狂歡的結果。

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着愛她,讓她有被愛的錯覺,但是酒醉后的話又能有幾分真?她,只要擁有他一夜就夠了。

有過昨晚,有過那麼激動人心的一夜,能抱着這個美麗的回憶活着,似乎,再也沒有什麼不滿足了。

昨晚的一切,她會當作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轉身一看,管知離仍然在熟睡,雙手卻緊緊擁着她,讓她恍惚間產生出一種他真的是愛着她的錯覺。

這也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睡着的樣子。

好像一個孩子,那麼沉靜,那麼安詳,讓她捨不得移開視線。可惜,這樣的凝視以後再不會有了。傭人們快起來工作了,她得走了。

輕輕撥開他的手,悄悄下了床,開門,探頭察看了下門外沒人,若儀快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剛—坐下來,還未定神,沙發上的流動電話就響了起來,嚇了她一大跳。

「喂?」

「若儀,你跑到哪裏去了?我昨晚打了一夜的電話都沒人接。」安蒂炮轟似的聲音立刻從話筒里傳出來。

「啊,昨晚……昨晚我關掉電話鈴聲了。」若儀撤了個小慌。

「那我的事情你辦得怎麼樣了?。安蒂焦急地問。

「你的事情?」糟糕!昨晚被他那麼一鬧,她把她交代的事情給忘了。

「我……我還沒有跟他說。」

「天哪,若儀,你怎麼還沒有跟他說?求求你,趕快去跟他說吧!拜託了!」

安蒂急得火燒眉毛了。

「那好吧!我待會就去跟他說。」

「好,拜託拜託!我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我一會兒就去。」

掛掉電話,估計着他還沒有出門,若儀淋浴了下,換了件衣服,便來到管知離的門前。

昨晚的一切,他應該不知道吧!如果他記得,那她真不知道該以何種面目見他。

可是,安蒂畢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事情,她不能不理。

猶豫很久,她終於敲門。

「若儀?這麼早,你來做什麼?」

昨晚作了一夜春夢,現在一早就看見夢裏的主角,管知離有些尷尬地問。

不過,要不是她現在出現在自己的房門口,他還真以為昨天晚上那個夢是真實的了。

「管大哥,我有事情想請求你。」

管大哥?管知離暗暗皺眉,從來,她都叫他管哥哥的。

「有什麼事情就說吧。」管知離口氣又開始變差了。

進了門,若儀說:「管大哥,我希望你不要娶安蒂。」

「為什麼?」她已經有了她的金毛男朋友,憑什麼還來管他的事情!

「因為她不愛你。」

「你怎麼知道她不愛我?」哼,愛?那些女人懂得什麼叫愛?她就算不愛他,也絕對願意嫁給他。管家少奶奶的位置是所有的女人夢寐以求的。

「我當然知道她不喜歡你,因為她是我的朋友。」

「她是你的朋友?所以她就不喜歡我?她憑什麼不願意嫁我?」管知離眼睛一眯,被激怒了,「讓她當我們管家的少奶奶是她的榮幸,由不得她願不願意。這件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你沒有資格過問我的事。我決定的事情,誰也不能改變!」

「我的確沒有資格過問你的事,可是,安蒂是我的朋友,我必須幫她。」

「幫她?」管知離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冷冷地笑着說:「傅若儀,你為什麼會這麼熱心?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來,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背地裏卻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現在你當然不想我娶安蒂,因為你根本就是覬覦我管家少奶奶的位置!」

「你……」若儀猛然抽了一口冷氣,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緩緩地搖著頭,一步步退後著,看着管知離,她幽幽地說:「的確,我很喜歡你,可是,我並不想做什麼管家的少奶奶!我的朋友安蒂,也不想!」

說完,她傲然地一轉身,壓抑著流淚的衝動,頭也不回地離開。

只剩下管知離,站在原地,看着她傷心欲絕的背影,久久不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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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緊鑼密鼓地籌備着,而隨着婚禮時間越來越近,管知離的心情就越來越差,看什麼都不順眼。

直到婚禮前一天,他的心情更糟糕了,彷彿他就要上絞刑台一樣,感覺不到絲毫的喜悅。

他緊蹙著眉,埋在桌上如山的公文卷宗里,但公文里的字,一點也沒進到他眼裏。

此時,秘書蘇琳娜端來一杯咖啡。

「老闆。今天安氏企業的人會來這裏參觀,你要親自接待他們嗎?」

「不去。」

「撤米立亞集團上半季的財務報表,你要看一下嗎?」

「不用。」

「西班牙達侖美油輪公司想和我們合作,你想和他們談談嗎?」

「不想!」

「我們在沙特阿拉伯第十二號油田即將啟用,你要過去主持啟用儀式嗎?」

「不要!」

蘇琳娜看了看他,說出一個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訊息:「律師事務所來了一封信,說你在與安蒂小姐結婚前,應該簽署一份結婚協議書,你明天就要結婚了,先簽了這個,以防後患。」

「這些事情讓他來做好了!我不想管!」管知離終於吼道。

他才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兩個月了!近兩個月來,所有人每天都拿他的婚事來煩他,他受夠了!

「老闆,你心情不好。」放下文件,蘇琳娜冷靜地說出觀察結果。

長長吐出一口氣,「是,我心情不好。」管知離把手壓在臉上。

「你昨天晚上一夜沒睡。」從他的黑眼圈就看得出來。

「對。」他豈止一夜沒睡,這兩個月來,他從來都沒睡好過。

「你近期心情很不好。」她是他的秘書,她當然知道。

「不僅很不好。」而是糟糕透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老闆?」難得的,公事公辦如機械人一般的蘇琳娜會問出這麼人性化的問題。

「沒什麼。蘇琳娜,你先出去吧。」搖了搖自己的腦袋,管知離知道自己失控了,連蘇琳娜都看出來了。

「那……好吧。」雖然有些擔心老闆,但向來都聽命行事的蘇琳娜依言推門出去。

怎麼會這樣?管知離抱住了頭。

距離和她那次吵架已經快兩個月了,但不知道為什麼,記憶中她挺直了背脊,傲然地轉身離去的背影,卻時時刻刻都在他腦子裏閃現。

更糟糕的是,他已經兩個月沒見到她了。

明明是住在同一棟房子裏,卻都見不到面,雖然他經由管家那裏,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但只要他一回到家,她不是躲在房裏,便是快他一步出門。

她是故意避開他的嗎?

有好幾次他都拿起電話,想要打給她,卻總在電話鈴聲響起的前一刻放下電話。

頹然地坐在皮製旋轉椅上,管知離臉上顯出疲憊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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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若儀還賴在床上。

這段時間以來,她的工作老是出錯,不是把病歷寫錯,就是把病人名字叫錯。幸好沒出什麼大事。為了不出更大的差錯,她請了一星期的假。現在她躺在床上,人是清醒了,但一點也不想從床上起來。因為,明天就是他和安蒂結婚的日子。

明天以後,他就真正不再屬於她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就這麼永遠睡下去,永遠也不要醒過來。

可是一陣猛烈的啄心感,使得若儀不得不從床上坐了起來,飛快地衝進了洗手間。過了不久!若儀一臉蒼白地從洗手間里出來。剛才的噁心感來得實在奇怪,而且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段時間她常常感到噁心。但最近她沒有亂吃東西啊!胃怎麼會不舒服呢……一邊穿着衣服,一邊想着,突然,一個念頭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會不會……飛快地換好衣服,若儀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自己工作的醫院。請醫院的同事幫她做了檢查,半個小時后,若儀拿到報告——呈陽性反應!

在醫院外的長椅上呆坐着,風刮著她的臉,吹落了幾片樹葉掉在她的身上,又吹到地上打着轉,不知將要吹向何方。

她的心情就如同那片樹葉一樣,在風中飄浮不定,莫大的哀傷與幽幽的喜悅交織著出現。

她懷孕了!可孩子的父親明天卻要和別的女人結婚。

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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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到的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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