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午，小書一個人來到五分埔阿蓮的服裝店。
「什麼？這麼快就賣完了喔？」阿蓮無法置信地尖叫。
「嗯。」小書蹲在地上，挑選衣服，因為昨天生意太好，所以今天又來批貨，不過她臉上卻沒有太多高興的表情。
「生意這麼好，又有帥哥在身邊，妳現在應該是人財兩得了，幹麼還愁眉不展的？」阿蓮用手肘撞了撞她的手臂，曖昧地笑看着她。
「……」小書悶聲不吭地繼續低頭挑着衣服。
「到底是怎麼了嘛？」阿蓮搖晃她的肩膀。
「哎、唷～～我也不知道啦～～就是總覺得他怪怪的嘛……」小書放下手中的衣服，紅潤的嘴唇氣嘟嘟地噘了起來。
「怎麼個怪法？說來聽聽，讓本愛情顧問幫妳診斷一下。」阿蓮的戀愛經驗的確堪稱兩性專家了。
「嗯……他有時候會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樣子，而且接到一些電話，總好像會刻意避開我，不讓我聽到……」小書越說越擔心。「昨晚，他還跑到陽台上講了好久的電話……」
「完了！」阿蓮搖搖頭，一連三聲。「完了、完了！」
「什麼完了？」小書心慌地抬起頭。「妳講清楚啦！」
「這種情形，百分之九十九點九肯定是外遇，我看這個葉亞斯，一定是在劈腿！」
阿蓮的診斷結果，剛好是小書最擔心的狀況。
「不可能啦……他不是那種人。」小書搖頭，但其實擔心得都快哭出來。「他現在這麼慘，怎麼還會有心情劈腿嘛？」
「那妳就太不了解男人了，男人啊，除非是地球毀滅，否則他們任何時刻都有可能劈腿！」阿蓮篤定地說。「而且，妳上次不是說他跟那個什麼女秘書一起去日本嗎？我看啊，他們很可疑喔……」
小書愈聽臉色愈沉重。
阿蓮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妮可也是家財萬貫的千金小姐，以她家的財力，或許可以幫助亞斯度過這次難關，說不定他們真的……
「嗚……」小書緊張地抓住阿蓮的手。「那……現在怎麼辦啦？」
「先別擔心，讓我們把事情搞清楚。」阿蓮鎮定地說。
「那要怎麼做？」
「很簡單！我們來跟蹤－－」
晚上，亞斯和小書一起回到家裏，氣氛卻忽然變得沈默而詭譎。
他早就發覺她今天怪怪的，一整晚在夜市，她總是臉色凝重，還一直迴避他的眼神。
她會不會已經知道了……
亞斯心虛，不知道小書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小書一邊收拾客廳，用眼角餘光斜瞄了他一眼－－
這傢伙表情真的怪怪的，還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兩人彼此臆測著，氣氛詭異到不行。
「ㄟ……」
「喂……」
兩人同時開口。
亞斯笑了笑。「妳先說。」
小書坐在沙發上，垂下眼眸，雙手不安地擱在膝蓋上。這種氣氛，真是讓人煎熬啊。
「亞斯……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她低聲問道。
「啊？」亞斯心裏怦地一跳，她果然開始懷疑了。
「我總覺得……你最近怪怪的，我想……如果你有什麼困難，可以開誠佈公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啊。」小書低着頭，看着自己冒汗的手心。
不管再困難，她都願意和他一起面對，如果妮可真的能挽救大葉集團，她願意自動退出，她甚至可以為了他去求妮可，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但是……愛情里，是不能容許欺騙的。
只要他開口，她能諒解的……
呼～～亞斯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啊，還好～～他還以為她是知道公司根本沒倒閉這件事呢。
「喔，這個妳放心，沒事的，真有什麼事的話，我一定會告訴妳的。」亞斯安撫著說。
「是嗎？」小書以幽怨的眼神，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可千萬不要欺騙我喔……」
「我……我怎麼會呢……妳別想太多了，早點休息。」
亞斯轉過身，用手拭去額頭冒出的冷汗。
那像是要看穿他的眼神，真是令人難以招架啊！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那件事」還是愈早解決愈好。以免到時候東窗事發、事迹敗露，她又找一堆借口，說什麼距離太遠之類的理由，逃離他的身邊……
他得想個辦法，快快把這傢伙給「訂」下來！
隔天一早起來，屋子裏仍然延續著昨晚怪異的氣氛。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餐桌旁，吃完了早餐，亞斯拿起報紙，小書則是拿起了包包。
「咦？妳要出去啊？」亞斯眼神一亮。
「對啊，我今天跟阿蓮約好了要一起去大盤商那裏看衣服，可能要晚一點才回來，你……」小書刻意編了一個借口，假裝有事要出門，可是，一聽到她要出門，亞斯的眼神竟然亮了一下，讓她的心也不禁跟着一沈。
「喔，沒關係，妳放心去吧，我今天想待在家，冰箱裏還有好多東西可以吃呢
……」亞斯故意伸了個懶腰。「呵～～好累喔，想再睡個回籠覺耶～～」
氣氛忽然沈默下來，氣氛像諜對諜似的。
小書深吸了一口氣，拿起包包。「好啊，那我出去嘍。」
她背着包包，走到了門口，亞斯放下報紙，起身跟在她身後，替她關門。
「Bye……」小書一轉過頭，亞斯輕柔的唇正巧貼在她的額上。
今天的亞斯，似乎特別的溫柔……溫柔到讓她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似的，這讓她的不安更加深了。
「小心點。」他溫柔地叮嚀。
「嗯。」小書點點頭，她的心隱隱地抽痛了一下：心中的感覺真是既複雜又激動。
真的，真的不希望阿蓮的猜測是真的，真的不希望眼前這份溫柔愛戀是假的……
小書出門后，立刻聽到阿蓮鬼鬼祟祟的聲音－－
「小書，我在這裏啦－－」阿蓮躲在電線桿後面低聲喊着她，頭上戴着一頂遮陽帽，臉上還掛着一副大墨鏡。
小書回過頭，睜大了眼。「妳……妳怎麼躲成這樣啊？」
「快過來啦～～」阿蓮用力對她招手，小書也立刻低着身子跑到她身邊，兩人動作簡直像小偷似的。
「躲在這裏才不會被發現呀，怎麼樣？他怎麼說？」阿蓮小聲卻緊張兮兮地問道。
「他說他會留在家裏睡覺。」小書跟着她隱身在電線桿后。
原來，這是她們倆昨天就安排好的計劃，阿蓮要小書故意說要出門，然後暗中觀察亞斯的動作。
小書向上天祈求，她寧願站在這裏曬一天的太陽，也不希望看到亞斯出門的身影。
但驀地，一道令人心臟停止跳動的聲音傳來－－
呀！
大門被打了開來，小書也幾乎要停止了呼吸。
「噓～～」阿蓮把小書往旁邊巷子裏拉，只探出半個頭來。
果然，三秒鐘后，她們看到了亞斯的身影走出門來－－
小書的心已經涼了一半。
怎麼會？他不是說今天想待在家裏嗎？不是還說要去睡回籠覺的嗎？怎麼會她前腳才離開，他後腳就出門呢？
亞斯神色匆忙地離開后，小書幾乎跌坐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她的心已經沈到了谷底。
「看吧，我就說他有問題！」阿蓮義憤填膺地大罵。
小書頹喪地坐在地上，儼然就像一隻完全失去鬥志的鬥犬。
「小書！快！」阿蓮一手扶起她，想辦法激發她的鬥志，輸也要輸得清清楚楚嘛。「我們快跟在他後面，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麼花樣－－」
亞斯匆匆忙忙地出門，搭上計程車，來到一家高級珠寶店。
他踩着旋風似的步伐，神采飛揚地走進這棟巴洛克風格的華麗建築。
他的表情看來有些微緊張，卻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激動與興奮，走進店裏后，他直接走向一名正坐在展示櫃前試戴鑽戒的嬌艷女子－－
「怎麼樣？有沒有挑到合適的？」亞斯來到女子身邊，臉上掩藏不住喜悅的神色。
女子千嬌百媚地回頭－－
「嗯，你來啦？」妮可微笑伸出玉指，手上的鑽戒閃閃發光。「你看，這是今年寶格麗最新的彩鑽系列，不過……價格不菲喔。」
亞斯拿起鑽戒仔細欣賞，唇畔揚起一道迷人的微笑，果然漂亮。
「不貴……一點都不貴。」他手指輕彈一下那七位數的價格小吊牌。「再貴都值得。」
而珠寶店外，阿蓮自備一台望遠鏡，正小心翼翼偷窺著店內情形。
阿蓮雙手拿着望遠鏡，眉頭愈蹙愈緊。
「妳看、妳看！他果然跟這女人有一腿，還一起來買鑽戒？妳看看，那鑽石大得勒～～肯定是結婚鑽戒！」阿蓮忿忿不平地說：「這男人真是太過分了！賴在妳家吃妳的住妳的，背地裏卻居然要跟別人訂婚？小書，妳絕對不能再姑息了！小書……」
阿蓮正納悶站在旁邊的小書怎麼一句話也不說，一轉頭，才發現她早已哭成了淚人兒。
她安靜地哭着，表情充滿了受傷與絕望，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沒想到，牌一張一張地掀開，最後果然還是這張底牌－－
不用望遠鏡，她也看得出這是怎麼回事，妮可臉上的笑容和手上那枚鑽戒，已經說明了一切，那鑽石，是那麼的耀眼而傷人……
「走！我們進去跟他理論！看他怎麼解釋？」看到好友這樣傷心，阿蓮實在氣不過，準備進去替小書討個公道。
阿蓮正要起身，小書卻伸出纖弱的手抓住她的衣服－－
「不要……」她低着頭，肩膀顫抖著，聲音因哭泣而抽噎。
「小書！妳不能讓他這樣欺負妳啊……」阿蓮好不忍心，她知道小書為了他是多麼的賣力，她知道小書是多麼認真地付出這份感情。
她怎麼能付出了這麼多，卻發現新娘不是自己……
小書搖搖頭，甩掉臉上的淚珠。
她不在乎辛苦付出，她只是難過被欺騙。
她說過，如果是因為妮可能夠幫助他挽回事業，她也會祝福他……
可是，他不該欺騙她的。
「沒關係啊，」小書抹乾臉上的淚水。「這樣的結果很好，至少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樣就夠了，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小書！」阿蓮不甘心就這樣放過那個負心漢。
「算了，我們回去了。」小書給了她一個釋懷的微笑，在陽光下站起身。
她知道，亞斯或許是不忍心告訴她吧。
他是那麼的溫柔又善良，在面臨公司財務危機的壓力下，他選擇了妮可，她不怪他，但他的欺騙，小書無法原諒。
現在，她會選擇一個對兩人都好的結局－－離開。
珠寶店裏，亞斯和妮可兩人依舊談笑着。
亞斯請店員將鑽戒包裝好，並拿出白金卡結帳。
「謝謝妳抽空出來幫我挑戒指。」他誠心感謝妮可的幫忙。
「算了，做不成情人至少也要做朋友，我可不想雙重損失。」妮可聳聳肩，頗有風度地自嘲。
幫前男友的女朋友挑選鑽戒，這可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呢。
「別這樣，我是因為信任妳的眼光，才會找妳出來幫我挑東西的啊。」亞斯笑着。
「那是當然的，我挑的貨色絕對是頂級的！」妮可白了他一眼，可惜這頂級的鑽戒和男人，都不是她的。「唉～～」
「別嘆氣，我相信，妳一定會遇到真正適合妳的男人的。」亞斯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吧。
「算了吧，我看啊，我還是買些珠寶來安慰一下自己吧。」妮可吐了吐舌頭笑着。
「葉先生，您的珠寶。」店員禮貌地遞上包裝好的小禮盒。
「謝謝。」亞斯接過店員手中的珠寶盒，這件大事總算完成了一半。
「要不要去喝杯咖啡？」亞斯禮貌地詢問妮可一聲。
「不了，跟別人的男人去喝咖啡多無趣啊，我看我還是多買幾件珠寶吧。」妮可繼續試戴項鏈，決定用血拚來平衡失戀的心情。
「好吧，那妳慢慢看，我先回去嘍－－」亞斯再次向妮可道謝，然後大步走出珠寶店。
亞斯加快了腳步。
的確，他是得趕快回家，以免被小書發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