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夏夜站在練習室的玻璃窗前,對着窗外灰濛濛的天空發獃。

已經一個禮拜了,距離那天不歡而散已經七天了,他居然不見人影,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到底是誰無情啊?她還擔心着,不知道他手上的傷好了沒有……

夏夜甩甩頭,被玫瑰花刺到又死不了,她何必為他擔心呢?

何況,就像他說的,是他自己要喜歡玫瑰花,被扎傷也是他自找的,她何必自責?又不是她害他的。

但他為什麼要說那句話呢?什麼叫自找的……聽起來好像就是在怪她的樣子。

難道他不再來找她跳舞了嗎?他不再需要一朵會刺人的玫瑰花當他的舞伴了。

「老師,你今天很無精打采喔!」學生跑到她的身邊,偷偷觀察着她的表情。

聽到學生的聲音,夏夜回過神來,才意識到現在正是上課中呢!

「對啊,夏老師,你是不是感冒啦?這幾天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喔!」

「沒事,你們繼續練習吧!」她慌張地走回教室中央。

「老師,我們已經練了半個多小時,現在已經超過下課時間了耶!」學生笑着說。若不是因為已經超過下課時間十幾分鐘了,他們也不想打斷老師的沉思啊!

她羞赧地笑着,「好,那……我們下課吧。」

「敬禮。」學生紛紛彎下腰,做了敬禮的動作。

夏夜回禮后便走進休息室,準備換下舞衣。

「夏老師,櫃枱有你的電話。」櫃枱小姐的大嗓門從教室外傳來。

夏夜心頭一陣悸動,是商御琛?對,一定是他——

她快步走至櫃枱邊,忐忑不安地拿起電話。「喂?」

「夏小姐嗎?你好,我是李源崇。」

「喔……你好。」夏夜停頓了一下,盡量隱藏她失望的語氣,「請問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總裁交代我通知您,今天晚上有一個商業晚宴,請您陪同出席。」

夏夜皺了皺眉,他總是這樣,跟他說了很多次,請他事先說好時間,為什麼總是要臨時才通知她?

「好吧,幾點?」雖然心裏抱怨著,她還是立刻就答應了。

「七點鐘,我去接您。」

李源崇來接她?那商御琛呢?他為什麼不來接她?

夏夜拿着話筒,卻是一陣沉默。

李源崇似乎聽出了她的疑惑,於是趕緊補充說明:「不好意思,因為總裁下午要到南部的分公司開會,所以派我去接您,請別介意,」

「沒關係,這沒什麼好介意的。」夏夜立刻換上冷漠而客氣的語氣,「誰來接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那,七點鐘,我準時去接您。」

「好,那就七點吧!」

夏夜放下電話后,回到樓上的房間,利用短暫的時間沖個澡。

待會兒就要見到他了,這讓她的心又莫名地緊張了起來,某種期待的感覺在她心底蠢蠢欲動。

她換上了粉紅色的鏤空紗質連身洋裝,黑色的秀髮像瀑布般披散在肩上,一身純真而性感的裝扮。

今晚的她充滿浪漫與優雅的氣息,不安的心情,就像要與久別的情人相逢一般。

七點鐘,李源崇準時出現在她家樓下。

「夏小姐,請上車。」

「謝謝。」

夏夜上車之後,便不再說話,只是默默看着窗外的車流。

李源崇絞盡腦汁想出各種話題,可惜始終引不起她的興趣。

「哎呀,怎麼又塞車了?這樣下去一定會遲到的,萬一遲到的話……」李源崇懊惱地在紅綠燈前停了下來。

「萬一遲到又怎麼樣呢?」夏夜終於開了口,若無其事地問著。

「夏小姐,你不知道,我們總裁很沒耐性,而且最討厭人家遲到,沒有舞伴就沒辦法跳舞,到時候我一定會被他修理一頓。」

「依我看,他也不是個有時間觀念的人,憑什麼這樣要求別人?」夏夜一副不以為然的口吻。

「不,這點我倒是要替他說句話,他是個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的人,所以對部屬、廠商的要求也很嚴格,若不是如此,他怎麼能夠年紀輕輕就坐上這個位置?」李源崇對這個老闆還是蠻崇拜的。

「他對你這麼壞,你還幫他說話?」

「呵呵——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讓人又愛又恨吧?!」李源崇自我解嘲著,卻不知道這話在夏夜聽來別有一番滋味。

是啊,他真的像根刺一樣,扎在她的心裏,令人又愛又很——

果然,經過一番衝鋒陷陣,當他們抵達目的地時,已經遲到了半個多鐘頭。

李源崇緊張地跑在前頭,並四處張望,夏夜卻仍一派優雅,輕踩着高跟鞋,緩緩走進宴會廳。

不過,當她一看到眼前的畫面,腳步卻再也輕盈不起來。

可惡的商御琛,竟擁著Lulu在舞池中翩然起舞——

尤其看他倆有說有笑的親密景象,她的心忽然結成了冰。她是這麼想念他,而他卻……

看Lulu穿着不能再低的低胸禮服,雪白的渾圓緊貼在商御琛胸前,笑得花枝亂顫的模樣……

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高貴的社交舞,竟被這種女人跳得這麼沒氣質。他們難道不知道,「男女身體不緊貼」是社交舞的基本禮儀嗎?

夏夜「哼」了一聲,挺直了腰,轉頭就走。

「夏小姐!夏小姐!」李源崇在後頭緊追着,「你不能走啊!我想總裁是因為我們遲到的關係,所以才不得不先和Lulu小姐跳支舞。」

「我沒有要走,我只是想去吧枱喝點東西。」夏夜忿然走向吧枱。

她為什麼要走?她領了他的錢,這是她的工作,她可是很有敬業精神的。

「給我一杯紅酒。」她向酒保喊著,卻又立即改口,「不,給我礦泉水就好。」

她可不想舊事重演,到時候又像上次一樣扭到腳,可就得不償失了。

為了那種男人傷害自己,實在是太不值得了,還是喝礦泉水好,清涼又消火氣。

她「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半瓶礦泉水。

「咦?這不是夏小姐嗎?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見你。」夏夜的學生,也就是那位有錢的小開,一見到夏夜便像蒼蠅似的粘在她身邊。

夏夜轉過頭,「是你啊……」神情有些失望。

「我請你喝杯酒吧?」小開不請自來,主動地在她身邊坐下。

「不用了,我現在只想喝水。」夏夜很不給人面子地回道。煩死了,心情已經夠不好了,又遇上這纏人的傢伙。

「那不然……喝杯果汁好了。」小開還不死心地猛獻殷勤。

她正要轉頭罵人,卻已經有人替她開了口——

「喂,你沒聽到她說,她只想喝礦泉水嗎?」一隻手掌重重地落在小開的肩上。

那男人一回頭,看到商御琛冒火的眼神,趕緊識趣地離開。

看到商御琛,夏夜轉回頭,一把無名火燒得她胸口灼熱,拿起桌上的礦泉水一飲而盡。

「你這是在喝水還是在灌酒啊?」那個令她氣得牙痒痒的男人,竟在她身邊若無其事地坐下,還若無其事地調侃她。

「不用你管。」她冷哼一聲,偏過頭去。他不是正跳得火熱嗎?跑過來做什麼?

「你在生氣?」商御琛臉上掛着氣死人的微笑。

「生氣?!別開玩笑了,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氣我和別的女人跳舞?」

商御琛本來已經決定,往後他倆之間就公事公辦,單純只有舞伴合約的關係。

可是,當他看到她穿着粉紅色的輕紗長裙走進舞池時,他剋制不住自己的眼光;當他看到她生氣旋身離開的模樣,他又剋制不住自己的腳步……

「我怎麼會生氣呢?」她笑得好柔媚,笑里卻藏着刺,「我薪水照領,又有人幫我工作,我高興都還來不及,怎麼會生氣呢?」

「是嗎?這對你而言,就只是工作嗎?」他斂起了笑容。

「難道對你不是嗎?」

他無言以對,沒錯,這只是工作。

「琛,你怎麼跳到一半就走了嘛!」Lulu終於找到商御琛,緊緊摟着他的手臂,「來嘛,我們繼續跳嘛!」

「我想喝杯酒。」他看看夏夜,她卻把頭撇了過去。

商御琛搖搖頭,也許他就是愛上她那撇頭的模樣吧!

「那我陪你喝一杯。」Lulu撒嬌地坐在他大腿上。

夏夜蹙眉,這女人怎麼像水蛭一樣那麼粘人?說話非要這樣高八度嗎?聽來真是刺耳。

「好吧!」

她沒聽錯吧?商御琛居然點頭說好?還讓那女人這樣坐在他大腿上?!

「琛,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這麼久沒見面,人家好想你喔……」Lulu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似乎故意說給在一旁的夏夜聽。

商御琛沒說什麼,拿起酒杯輕啜一口濃烈的威士忌。

Lulu輕輕扭動着身體。「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忘了我們的過去,對不對?」她的肢體動作和語言,都充滿了濃厚的挑逗意味。

商御琛輕笑着,手搭在Lulu的蛇腰上。

夏夜再一口把桌上的礦泉水喝完。她不要再聽到這種充滿暗示的話,不要再看到他和別的女人親密的樣子!

他這麼做,他們那晚的纏綿又算什麼?

她以為自己真的可以不在乎他,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根本做不到,她只是在自欺欺人。

夏夜放下礦泉水的空瓶,轉身要離開。

「不許走。」商御琛輕喝着。

夏夜回過頭來,眼中透露出受傷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許走?他憑什麼不許她走,難道他要她在這裏眼睜睜看他們打情罵俏?

「你不是說這是你的工作?那麼,就請你敬業一點。」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是她逼他的,是她逼他說出這樣無情的話的。因為無論如何,他就是不希望她離開他身邊。

「我想這裏已經不需要我了,不是嗎?」夏夜冷眼看着他們倆。

「一點也沒錯。」Lulu話一出口,立即遭到商御琛的怒目相向。

「跟我跳支舞再走。」商御琛推開Lulu,拉起夏夜走進舞池。

是華爾滋……她有一種感覺,這也許是他們的最後一支舞……

兩人不發一語,只是隨着音樂舞動,步伐仍然標準無誤,但這支舞卻瀰漫着一種悲傷的氣氛——

她刻意避開他的視線,目光始終看着右方。

「如果你覺得和我跳舞很痛苦,或者造成你的困擾,我可以把合約取消。」

商御琛突然說出這句話,讓她的心一悸,一陣冰涼自腳底躥起。

啊!她竟然慢了一個節拍——

不要!你這個壞男人……

她眼眶有股濕意,她不要取消合約。他怎麼可以在擄獲她的心后,又說要取消合約?

「我看起來很痛苦嗎?」她仍舊偽裝成很堅強的樣子。

「是啊,痛苦得都快哭了。」

她分不清他這話是不是在消遣她?還是他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情?

他憐惜地看着夏夜,她孤寂而又驕傲的模樣令他不舍。她就是那樣的女人,靠近她覺得她冷,離開她又覺得孤寂……但他已經分不清她真正的心意。

音樂結束,商御琛鬆開她的手。

「我送你回去吧!不過,先到我的辦公室去,你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取消合約。」

商御琛徑自離開宴會會場,而夏夜卻站在原地不動。

好,算你狠!夏夜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跟上他的步伐。是該了結了,這樣對大家都好,她就跟他去取消這份該死的合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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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黑漆漆的辦公室,商御琛打開了燈,走到他的辦公桌旁,從抽屜里拿出那份合約。

他雙手支撐在桌上,看着那份合約。

「如果你也同意取消這個合作關係,就在這裏簽個名。」他回過頭看看夏夜,又轉頭看着桌上的合約,「金額不需要退還,因為是我提出的。」

這句話再度深深刺傷夏夜的心,是他提出的……

誰說被玫瑰刺傷的人是他呢?夏夜覺得真正受到傷害的是自己啊!

看着他寬厚的背影,她竟有種想沖向前抱住他的衝動。

她抬起腳步,緩緩向他走去。

商御琛聽到她的腳步聲,失望地閉起眼睛。這女人真的是死硬派,難道她真的答應要取消這份合約嗎?他這個萬人迷,難道真的讓她沒有一絲留戀嗎?

夏夜站在他身後,遲疑了好一會兒,卻走至他身旁,毅然地拿起筆——

這該死的女人!

商御琛突然一個反身,將她壓倒在桌上。

「你這該死的女人——」忽然一個深情而狂熱的吻,如排山倒海席捲而來。

夏夜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他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你……你要做什麼?!」她驚愕地反抗著。

他不是不要她了嗎?不是要取消合約了嗎!怎麼……

商御琛沒理會她的叫喊,卻像發了狂似的吻着她。

「你……」她反抗著,不斷在他胸前揮拳,卻依舊阻擋不了他的攻擊。

她呼吸到那股熟悉的、令她依戀的男人氣息……這令她的抵抗漸趨和緩,她揮動的拳頭也逐漸軟化下來。她不想簽字的,是他逼她的……

他發現自己實在是情不自禁,就算她不愛他,不願意留在他身邊,他還是想擁有她。

忽然間,他的臉頰沾上了濕熱的液體,那是她的淚……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感情。

商御琛抬起頭來,深情凝望着身下的她。

夏夜髮絲微亂,臉上沾著淚水,凄楚的模樣更是動人。

「你不是急着要簽字嗎?」他問。

「是……是你逼我的。」她回答得又氣又委屈。

「現在還要簽嗎?」他的唇又逐漸靠近了。

夏夜咬着唇不回答,只是搖搖頭。

很好,不逼她到這一步,她是不會說出真心話的。

「那好,現在我要在合約上再加上一個條文。」

「加什麼條文?」她嬌羞地問道。

「以後你只能和我跳舞,只做我商御琛的舞伴。」

「你好霸道。」

「現在才知道太晚了……」

在一陣又一陣翻雲覆雨後,商御琛擁著懷中嬌喘的人兒。

「早知道你是個狠角色。」他低聲笑道。

「你說什麼?」她掙扎地睜開眼睛。

「不是嗎?第一次送女人花,居然還被扎傷!」他伸出手,展示著傷痕。

「哎——追你還真辛苦……」

「這有什麼辛苦?」夏夜調皮地在傷口上狠狠捏了一下。

「剛才那樣還不夠辛苦啊?!」他故意曲解她的話,一手掀開她遮掩住胸前的被單。

「哇啊——你又想做什麼?」不會吧?她已經被他折騰得全身酸痛了,這比練一天的舞還累人啊!

「我還想……再辛苦一點。」商御琛眼中閃爍著邪肆的光芒,再次掀起一場甜蜜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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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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