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南劫

第一章江南劫

「咳咳。。。。。。」又是一陣咳嗽,他猛的彎下了腰,用手捂住了嘴,身子一陣搖晃,幾乎就要倒下。他將手撐在了身旁的樹上,一動不動,猶似木人。夜月高懸,清風撫盪,片刻之後,待覺得身子舒服了點時,他方才直立起身子,將手平攤開來放在胸前。

此刻,手心上的那一灘鮮紅的液體是如此的觸目驚心。「。。。。。。」他一陣無言,靜靜的望着手上的鮮血,俊美絕倫的面孔平靜無常,彷彿那灘血,並不是他的一般。他,當然希望那灘血不是他的,然而舊疾日篤,越江河日下的身體卻告訴了他事實的殘酷。

他那平靜的面孔終於還是有了表情。他苦笑着依樹而坐,也不顧是否會弄髒自己那身潔白如雪的長袍。他就那樣靜靜的坐着,抬着頭,痴痴的望着牙月。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老來這兒,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突然就很懷戀這個地方,這個叫洛水的地方。這兒,本是無名的。然而,三年前,他與那人相識,相知,直到相戀。。。。。。甚至展到後來的相殺。。。。。。均是在這。這,並不美麗,甚至沒有一丁點有價值來描述的景色。然而,這兒,對他,對這個如今已經是名動九州的逍遙郎,司空羽,卻是有着不平凡的意義。

風,更急了。他突然就笑了起來,笑得很燦爛,亦笑得很悲傷。「逍遙郎?呵,也不知道,我這個所謂的逍遙郎,還能活多久。」他撫了撫因風而遮擋住了自己視線的頭,似是問天,亦或是,問自己。。。。。。是啊,三年前所中的碧落黃泉,此刻怕是已經快要侵入心臟了吧。然而,知道自己命不長久的他,卻並沒有一絲的懼怕,心裏反倒是很平靜,甚至有點期待。

他笑笑,將手探入懷裏摸索著。半響后,一塊再普通不過的銀白色的玉佩,靜靜的被他握在手裏。

因為先前的那口鮮血的緣故,這玉佩此刻已經是沾染上了血跡。他微微皺眉,小心翼翼的將玉佩捧在手裏,也不管擦得掉擦不掉,也不管血跡會不會弄髒自己的衣服,他就這樣目光溫柔如水的,擦拭著那塊玉佩。他的動作是那樣的溫柔,彷彿那玉佩是他最重要的人一般。

「少爺,您要注意身體啊。」一名老者,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司空羽身後。老者整個身體都隱藏在陰影之中,看不清面貌,就那樣佝僂著身子,靜靜的站在那兒。

然而,司空羽卻如若未聞一般,依舊是擦拭著那塊玉佩,神情,安詳而專註。

「唉。。。。。。少爺,你何必這樣作踐自己呢。且不說。。。。。。且不說靈琅姑娘的感受,便是,便是連得已去的夏霏霏姑娘也不願意看到少爺你這樣吧。」那老者見司空羽不加理會自己,嘆息一聲,無奈的道。

「。。。。。。呵,鬼伯,你怕死嗎?」他微微的笑着,停止了擦拭,將玉佩溫柔的抱在懷裏,輕聲的問道。

「唉,我這把老骨頭活了這麼久,該見過的,也基本都見過了,也算是過來人了!如今卻又還有什麼怕不怕的呢?該知足了。」那被喚作鬼伯的老者,出幾聲有點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后,長嘆一聲,隨即便頗有感慨的道,言語之中儘是滄桑與坦然。

「呵呵,我也不怕死。為什麼要怕呢?早點去見她,不是更好嗎?我,到底欠了她那麼多。可是,我卻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我呢。」司空羽輕笑一聲,道。

「。。。。。。少爺,你終究還是放不開三年前生的事情啊。」鬼伯立在陰影里,搖了搖頭,道。

「呵呵。。。。。。」司空羽淡然一笑,也不反駁,站了起來,將玉佩放入了懷裏,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罷了,回去吧,還有那麼多事情等着我呢。」司空羽說完之後,已是施施然步入了身後的陰影里。

不過瞬息,方才還在此處對話的兩人,已是如蒸了一般,不留下一絲蹤跡。夜,更深了。。。。。。

待得司空羽與得那鬼伯走後不久,一個人影,一個窈窕的身影從樹後走了出來。

望着司空羽方才坐過的地方,那人影似是愣住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興許是一會兒,興許,是很久。那人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原來你還將那東西帶着么。。。。。。」

月光傾灑,朦朧之間,蕭聲突起,傳盪在林間。。。。。。

江南,一間很普通的客棧,一間讓人沒必要記下名字的客棧。

江南,確實是個好地方。這深黛色的江南小閣樓,那平緩的河水,那古色古香的小橋,以及那岸邊臉上刻有或粗或細皺紋的老人,一直就在這塊叫做「江南」的土地上面存在着,從古至今,江南,從來都不少天下間美麗的女人,更不少最溫柔的女人,當然,也有着,最溫柔的景色。之所以這麼肯定這麼絕對,只是因為,這兒,叫做江南。

司空羽平靜的坐在客棧里靠近河流的位置。他輕輕的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望着河水,怔怔出神。

「二十年了,從我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二十年了吧。。。。。。然而,這條河流,卻還是一點沒變啦。」司空羽笑笑,又飲一口,嘆息了一聲,轉過視線,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那名男子,那名有着一頭白,英俊的面孔,神色冷淡,韶華白的男子。

「河流變不變,重要麼?只是當年與你一起的人,如今,卻都不在了。」那人望着司空羽,漠然的道。

「呵,是啊,然而展到這一步,究竟,到底該怪誰呢?」司空羽,微微一笑,閉上了雙目,手指輕輕的在桌子上磕著,如流水般連綿不斷的琴聲,從客棧的最中間的那個位置傳來了過來。

那兒,是一個老者,一個啞了的老人,一個為了生計,而在這客棧每天賣藝只為了求一口飯吃的老人。

「你,找我是為了什麼?」司空羽閉着眼,微笑着道。

「殺你。」白男子很冰冷的聲音另得坐在他們周圍的客人都是一愣,一些膽子小的客人甚至已經悄悄的離開了。

「你,嚇着他們了。」司空羽睜開眼,,微微一笑,偏著頭,臉上滿是笑意。

「他們膽子,一向很小。」白男子不以為意的冷冷的道,右手,已經放在了桌上那柄長劍的劍背上。

自從方才白衣男子說出那兩個字開始,一些客人就不自主的老是將目光停留在他們兩身上,而今見得百男子的動作,均是瞬息間明白了,白男子不是在說笑。頓時,腳步聲四起,那些客人都不自主的離開了,這個接下了似乎極有可能生命案的地方。

「我本以為他們該對你這個逍遙郎充滿信心。」白男子將手按在劍背上,卻不再有動作,嘲諷道。

「在這種事情面前,尋常百姓的所謂信心,通常已經丟到九宵之外了。」司空羽拿起一杯酒,沖白男子晃了晃「怎麼?這客棧的酒不錯,你不喝么?或者說,因為我將是個死人了,而你,不願意與死人喝酒?」

「你很聰明。」白男子點點頭,傲然道。

「。。。。。。」司空羽笑笑,搖了搖頭,泯了一口酒。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就在那一剎那,白男子動了,以風一般的度動了。劍光一閃,長劍已然離司空羽的脖子不過幾尺距離。

只是,白男子快,有人比他更快。

空氣里一陣波動,白男子頓時覺得手中的劍似乎遇到了什麼阻力,再難前進一分。

琴聲,漸漸的高昂了起來。

白男子的臉色突然就青了,鐵青。

他望了望那個彷彿沒有注意到這一切,依舊在彈琴的老人,突然笑了起來,冷笑。

「難怪你這麼有恃無恐,原來,煙雨樓已經退隱的聽鶴琴者,居然已經是你的人。」白男子的語氣中充斥着預料之中,又充斥着意外這兩種極其矛盾的情感。

「你錯了,他從來沒有屬於我。只是我運氣好,無意間救了他一次,他便答應幫我兩個忙。」司空羽眯着眼,微笑着道。

「。。。。。。」白男子將劍緩緩的放回了桌上,坐回了原來的座位,端起自己面前早已經盛滿了酒的酒杯,喝了一口。

「呵呵,你喝了,這麼說,我已經不是死人了?」司空羽又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燦爛。

「你很得意?」白男子漠然而視,冷冷的道「我只是知道,今天有他在這,我絕對殺不了你,所以,你只暫時是個活人。」

「你又錯了,我笑,是笑我終於讓你喝了酒,而不是笑我不再是個死人。」司空羽愜意的搖了搖酒杯,輕聲的道「這世界上能和你一起喝酒的人,可太少了,因為,大多數的人在和你喝酒前,都已經不再會喝酒了。是么?『殺劍』柳陵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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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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