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當然，不是相愛就沒有摩擦。
因為現在高威宇放長假中，如同一般的戀人一樣，他也很想天天跟孫寄曼在一起，但偏偏錄寄曼就是要上課，所以相聚的時間實在少之又少，這倒還好，前途第一咩！他最不愛的就是孫寄曼得天天跟他討厭的杜子軒在一起。
「我也沒辦法，這是我父母替我安排的。」她也很無奈。
「可是我就是不放心，兩人獨處會發生什麼事，誰也料不到！」他有點生氣。
「只剩下一個星期而已，而且又有僕人在，他不會對我做什麼的。」
可高威宇還是聽不下去，頻頻煩惱抱怨，就是不放心她單獨跟杜子軒在一起。
說到底，就是佔有慾發作。
「你講不講道理？跟你說不會就是不會，你到底在爭什麼？」她也生氣了。
「你怎麼能保證？我根本一點都不放心杜子軒！」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嗎？」
「你太沒防備了，沒聽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嗎？」
就見高威宇啪啦啪啦的說了一長串，讓孫寄曼很想拿膠帶封住他的嘴。
「你再這般不可理喻，我就不再理你了！」她雙手插腰。
當然他也生氣了！以為她對杜子軒有意思，不然怎會一直維護他。
「說到底你就是為了杜子軒跟我吵！你變心了對不對？」
什麼嘛！明明就是他先跟她吵的，還說是她？孫寄曼翻白眼。
於是兩人自然大吵了起來，只差沒翻桌以示怒意。
而後，兩人不再說話，各自生悶氣的各佔據沙發的一角，不理會對方。
許久，冷靜下來的高威宇似乎察覺自己太過無理取鬧，他偷偷覷了眼孫寄曼。
發現她仍舊雙手環胸的生著氣，他嘆了口氣。
「寄曼……」他悄悄移了過去，以手指戳戳她的腰際，讓她癢得受不了！
「幹嘛啦！」她左閃右躲，想扳起臉也沒辦法，只好被迫面對他。
「不要不理我嘛！」他變本加厲的欺上她的腋下，挑戰她的「容忍度」。
搞得她是氣也氣不起來，最後只好「理他」一下。
「對不起，不要生氣好不好？」他哄著，「我只是怕你被杜子軒搶走，一時慌了才會失去理智的跟你吵，你原諒我好嗎？我不是故意的！」
孫寄曼一聽到他這麼說，瞬間消了怒火。
「原來你那麼在意我。」她不得不說深受感動。
「當然，我不是說過我不能沒有你。」他抱着她，感受她在他懷中的真實感。
她的回答是緊緊地回摟他。「我也不能沒有你。」
他們早就不能沒有彼此。
果然，吵架還是要有一人先低頭的好。
「以後，我們都不要吵架好不好？」她摟住他的頸項，低低抱怨。
他將她摟進懷中。
「我不能保證，因為如果我們都不吵架，怎麼很有成對方的缺點呢？」
她想想也對，「從缺點中知道我們要摩合的地方，未嘗不是件好事。」
原來愛情也是一門很深奧的課程呢！他們又學到很多。
「而且吵架會讓我們更了解彼此。」
「可是我還是不喜歡吵架。」她嘟嘴。
「誰喜歡吵架？」他失笑，「比起吵架，我還是最喜歡這個……」
接下來的話消失在四片的膠着的唇，緊密不分你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物剋一物，千古不垂的道理。
事情，總是沒有那麼順利。
許是被戀愛和幸福沖昏頭，開學后的孫寄曼功課已不再名列前茅，這讓孫父和孫母頭痛不已，不得已只好去調查，這一查才知道原本女兒跟孫羽陽的保鏢高威宇在一起？起初是有些高興，但後來在知道他只是個私生子之後，勃然大怒！
於是，孫寄曼被叫回去訓了一頓。
「杜老師條件那麼優秀不選，偏偏選到一個私生子！你究竟在想什麼？」
「就是啊寄曼，媽也是希望你以後能嫁到富豪人家家裏過好日子！」
果然，她所預料到的情況出現了！
就見孫父和孫母輪番上陣的規勸她，就是要她打消念頭。
甚至還不斷鼓吹杜子軒去追孫寄曼，逼女兒和他一起出去約會等等。
即見沒什麼成效，居然叫女兒帶高威宇回家，當眾給他難堪。
什麼方法都試遍了，搞得雙方疲累不堪，而兩人的感情也搖搖欲墜，但孫寄曼卻仍是不放棄，試着安撫父母，也跟高威宇表明她會堅持下去。
「威宇，我不會放棄的，你也要堅持好嗎？」
在電話中，她這麼說着，希望他撐下去，給她勇氣。
其實在她愛上他之前，她就知道她父母有很深的門第觀念，因此才有後來他們替她挑選條件優秀的杜子軒的事。但沒辦法，心動沒有道理，當然不可能會有這方面的設想——愛上了就愛上了！誰還會管那麼多呢？真愛無敵咩！
她本以為會有辦法解決，現下才知道這又是一道重重的難關。
「寄曼，晚點再說，我有點累了。」聽電話那頭的她說完后，他卻顧左右而言他，聲音顯得沒什麼元氣。
孫寄曼以為他要睡了，遂體貼地說：「累了？那麼休息好了，晚安。」
原本以為他會和她一起努力，可，就在此時，她卻發現高威宇開始躲她。
由於已經開學了，再加上大四的課程沒那麼緊，偶爾會有一、兩天的時間沒課，讓她期待更多相聚的機會，沒料到高威宇總以籍口搪塞過去，避不見面。
一次又一次，讓她從希望等到失望，再轉為絕望。
「你究竟怎麼了？」
最後已經受不了，她撂下話找他出來，就是要跟他說個清楚。
高威宇的面容看來有幾分疲倦，神情也不復以往的光采。
「我……有苦衷。」他別過臉，語氣澀然。
「什麼苦衷？不能攤開來說嗎？」她追問。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搖頭。
「你不會懂的。」
他的態度就是有種「跟你說你也不會了解」的頹喪感，讓她氣結。
「你不說我當然不會懂，你說了我才會懂！」她雙手插腰，氣焰高漲。
「但你不是我，你只能體會，無法變成我。」意思已昭然若揭。
「為什麼要說着我聽不懂的話？」她嘆口氣，似乎有些眉目。
「寄曼，我真的好累。」他的聲音顯得沒什麼元氣。
「很累？那算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好了！」她嘆息，體貼的說着，不再逼問。
他搖搖頭，「不是身體上的累，是心理上的累。」他嘆氣。
她一愣，隨即也嘆口氣，「是不是因為我父母的事？」
「這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他搖搖頭，依舊不願說出。
「對不起！」她就知道她父母的事也有影響。
「不要跟我說抱歉，我知道那也不是你願意的。」他嘆息。
她主動擁抱他，想給他勇氣，「不要管我父母說什麼，我相信事情會有轉園的餘地」
「寄曼，我好累。」他推開她，只是再度這樣申明，「我已經撐不下去了！」
他的回答讓她一愣，他的動作更是讓她心碎。
「一定要變成這樣嗎？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會先放棄？」她的眼眶轉紅，語氣有些硬咽，再怎麼遲鈍，也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只是無法想信來得那麼快。
她早該知道他那天電話中的話是預兆！
但她記得，他不是還說怕她離他而去？那為什麼會是他先離她而去？真的好諷刺！
他只是再度別過臉。「我……很抱歉！你值得更好的。」
他依然什麼都不肯對她說，這教她如何想法子去解決？
「算了，你說吧！」她正視着他，不逃避。
「我們……分手吧！」
果然，孫寄曼就知道。
雖然她喜歡他那麼久，但是他們的感情才剛萌芽，一切都要經過考驗。
也許是現實太殘酷，也或許他們的磨合期太短，事情太多之下加速壓縮，所有需要適應的事物在沒有時間的緩衝之下，變得不堪一擊，再加上旁人的挑拔離間，以及沒有深厚的感情作為基礎，因而變得很脆弱，一遇壓力自然瓦解。
她只是沒想到，為什麼他那麼快就放棄？為什麼？
她沒有給他答覆，只是跟他說讓她想一想，然後再給他回答。
高威宇看她呆然的模樣於心不忍，只是點點頭，沒說什麼就離開了！
而她沒有回家休息，木然的一直走，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裏。
就只是一直走一直走，彷彿要走到世界的盡頭，彷彿要走酸了腳，才肯罷休！
天空究竟是什麼時候由白天轉為黑夜她不清楚；天空究竟是什麼時候由晴朗無雲轉為烏雲密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的腦子一片空白，空白再空白。
為什麼給了她希望，又再次給了她絕望？
第一次，她掉下了眼淚。
真的，已經沒辦法挽回了嗎？
真的，已經變成定局了是嗎？
要放棄嗎？要放棄嗎？
誰來跟她說……
孫寄曼發燒了！燒得很厲害。
她不斷夢囈，說什麼沒人聽得懂，只知道她很痛苦。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她嗚咽著。
「為什麼給我希望還要給我絕望？你好狠的心……」這次換成緊皺眉頭。
「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愛情有什麼好的？」她悲泣。
「好恨哦，為什麼有人那麼簡單得到，我又為什麼那麼曲折？」她哭喊。
她像是在做着惡夢，場景不斷的變換，而她不斷的叫喊出不同的話。
照顧她的黎詩薇自然很不舍，可是卻又一籌莫展！她回憶起她接到孫寄曼的電話時，她那無助的語氣，還有當她見到孫寄曼虛弱無神且眼神空洞的坐在公園鞦韆上的模樣，當時，天空還下着傾盆大雨，又粗又急的雨絲打在她身上——
「喂！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她差點沒氣死，趕緊將雨傘撐到她頭上。
「……詩薇？」孫寄曼只是偏著頭，以懷疑又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不是她是誰？黎詩薇翻白眼。「是你自己通知我來的，你忘了嗎？」
「我……有嗎？」她的手上還握着手機，但打給誰，她真的沒印象了！
黎詩薇也懶得跟她說了，直接將她扶起，帶回她們兩人共住的學校宿舍。
就這樣照顧了她整晚，在無法放她一個人的情況下，她只好跟老師請假。
才剛請完假，想外出買個早餐給她吃之際，床上傳來呻吟聲。
「還好吧？頭還痛嗎？」她沒好氣，將她扶起讓她背靠着枕頭坐在床上，但生氣歸生氣，她還是探探她的額頭，發現已退燒之後不由得鬆了口氣。
「詩薇，謝謝你……」孫寄曼還是很虛弱，不過至少比昨天神智不清時好太多了。
「老朋友了，還謝什麼？」她輕嘆，「又怎麼了？怎麼這次那麼不要命？」
「不要命？」孫寄曼的表情有幾許的獃滯。
黎詩薇就知道她果然沒什麼印象，有些時候舉動都是下意識的產物。
「你昨天很不要命的坐在公園的鞦韆上淋雨，還記得嗎？」她試探性的詢問。
孫寄曼剛開始還想不起來，後來回憶慢慢灌進腦中，才想起前因後果。
「原來是這樣，所以我才會覺得頭很暈，不太舒服。」她苦笑。
「想起來了厚？唉，你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她有沒有聽過啊？
「詩薇，你覺得……我還有希望嗎？」她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這樣的問道。
「怎麼？高威宇說要跟你分手是不是？」一開口就正中目標，她眼眸黯淡的表情讓黎詩薇知道自己猜對了！「是因為個性不合，還是有其他原因？」
「我不知道，他只是說他有苦衷，說我不會懂。」她氣餒。
「哪能有什麼苦衷？」黎詩薇沒好氣地回答，「不就是身分跟他曾經受過傷的原因？」
他以為這樣耍帥很好啊？殊不知她們都了解箇中原因，只是沒說出來而已。
「別這樣，他並不知道我知道他的事，所以才會什麼都不說。」
拜託，都已經被傷成這樣了，還在為他說話？真是笨女人！黎詩薇搖頭。
「你乾脆就照實跟他說，說你知道一切，但你都不在意，有什麼事全部都攤開來講不就好了？」她就不相信這樣高威宇還會說「有苦衷」！
「或許實情不是這樣，有可能……」她眼眸黯淡了下，「他不再喜歡我了！」
這也是她不敢再過問的原因，怕自己無法承受，果然希望愈大，失望愈傷人。
黎詩薇不再說什麼，徒留孫寄曼自己面對自己的內心。
但說真的，孫寄曼自己也很猶豫及煎熬。
真的要放棄嗎？她不斷問著自己。
可是她所想到的，是他放手了！徹徹底底的放手了！
「那這樣，我再執著有什麼用嗎？」她這樣問著自己。
感情如果有一方放手了，另一方如何能支撐下去？
是不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是不是……到了該決定的時候了？
是嗎？是嗎？
雖然說不插手，但她真的已經忍不住了！
黎詩薇真的真的很生氣，想罵罵這個沒血沒淚的高威宇，而她也真的做了！
至於接到電話的高威宇自然一頭霧水！
「請問，你是誰？」被轟了近十分鐘，等到這女人休息之際，他冷冷的問。
黎詩薇霎時呆了一下。
「我是寄曼的朋友黎詩薇，你敢掛就給我試試看！」
他愣住，「我已經跟她沒有瓜葛了，你打來做什麼？」他的語氣有些澀然。
孫寄曼早在昨天就傳短訊跟他分手了，當時的他也是木然以對，後來想想她說他先放棄，她不也沒堅持下去？所以算了，就這樣吧！他們的愛經不起考驗。
他曾私心希望她可以挽回，可她也選擇分手的結局，所以就這樣吧！
也許孫寄曼說喜歡他，也只是誆騙他，要不就是喜歡的程度沒那麼深。
「你並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用傳短訊的對不對？」她突然這麼問。
「還不就是不想面對我？」
「錯！因為她還很虛弱，也因為承受不住所以才不能用電話講。」她很清楚。
「虛弱？」他急急追問。「她怎麼了？」
「很好，還會關心就代表還有點人性。」她有些滿意。「她病了！而造成她生病的罪魁禍首就是你，這個超級大壞蛋！你害她淋了雨，所以發高燒。」
高威宇不在乎她罵他什麼，他只是很擔心孫寄曼的身體。
「寄曼現在究竟怎麼樣？燒退了嗎？人還好嗎？你快說啊！」
許是他焦急的態度讓她心軟，本不想讓他那麼好過的黎詩薇遂打消念頭。
「燒退了，經過二天的休息已經好很多了！」
「那就好……拜託你，要多照顧她！」他鬆了口氣。
黎詩薇嘆氣，明明就還很愛她，為何要分手？
「為什麼？聽你的語氣還對她有情，為什麼你卻要做出傷害她的舉動？」
他沉默了會，語氣有些酸澀。
「你不明白的，我……有些苦衷，而她，值得更好的。」
「唉，高先生，容我先跟你提醒。」她道出這通電話的目的。「她早就知道你的身世和你的一切，包含你是私生子以及為什麼會討厭女人的事……不好意思，她早就跟我說了，因為她剛知道時哭得很傷心，她感嘆你多舛的命運，為你心疼。」
高威宇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原來，她什麼都知道了！
「她為什麼會那麼做？」他的語中有些怒意。
「等等，不要生氣，聽我講完，你不要覺得私隱被侵犯，寄曼也掙扎了很久，但是因為她前前後後愛你愛了快七年，所以才想慢慢去了解你的一切，她也知道你們兩個身分地位相差很多，但是她覺得她可以努力將那些距離消弭掉。」
「什麼？」他吃驚。
「還有一件事，這我一定要跟你說，不跟你說我會悶死！還會害得一個傻女人多年的努力變成幻影！她為了你改變自己的個性，只為吸引你，你都不知道她常跟我抱怨快得神精病了！可是因為愛你，所以她說再怎麼苦也要咬牙撐下去。」
「哪沒有！我就等了七年……」她衝口一說，隨即掩口。
「我變成嬌嬌女，就是孫寄曼嗎？你所認知的孫寄曼，是真的孫寄曼嗎？」
他想起來了！
他曾經見過她的另一面。
記憶就是這麼奇妙，總在見到或聽到什麼的時候，才會再度想起。
在好幾年前初進孫家時，她救了一隻流浪狗的舉止，以及溫柔的哄着它時的模樣，當時他還為她那善良的個性着迷，而後因為許多事件以及孫家黑暗面的衝擊接踵而至，終至將這件事給遺忘掉，直到黎詩薇的話又喚起了他的記憶。
儘管如此，高威宇還是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我要講的話全部都講完了，你自己想一想吧！」隨即掛上電話不再多說。
高威宇就只是愣愣的看着手機，驚訝到無法言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究竟傷她傷了多久？
傷了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