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韓宗清背對着電梯中的鏡子，腳下煩躁地打着節拍，對電梯慢慢下滑的速度一點耐心也沒有。
好不容易終於到達地下停車場，還沒等門完全打開，他就已經從狹窄的縫隙中鑽了出去——
拿着姚賢雨遺留的公事包，他抄近路奔往停車場的出口，正好看見姚賢雨駕着自家公司代理的白色吉普車駛向繳費區。
她緩緩停下車，拿着停車卡與零錢遞給管理員，趁著這個空檔，韓宗清立刻邁開大步追上。
他順手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在姚賢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連人帶公事包上了那輛車。
聽見聲響的姚賢雨轉過頭，萬分訝異瞅著平空冒出來、正守規矩地繫上安全帶的青梅竹馬。
「你幹嘛上我的車？！」她感到莫名其妙。難道他忽然改變心意，要跟她一起去晚餐嗎？
「你東西忘了拿，少根筋！」他舉起手中的公事包，儘管有些微喘，還是沒忘記要虧她幾句。「你還不快點開走，擋到後頭的車了！」見她還愣著，韓宗清語氣不耐地催促。
她一邊依言換檔踩油門，一邊回頭往後看——因為是下班時間，後面的車子果然已經大排長龍，都等著要駛出停車場。
「在大門口把我放下就行了。」韓宗清將公事包往後座一放，淡淡地指示。
姚賢雨一邊注意前方的車況，一邊覷空偷瞄他臉上的表情。
不過是個公事包，反正自己已經下班了，而且兩人的公司距離又很近，他大可以不要管它，擺着等她自己發現，再過來取回就好了，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地硬要還她？她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或者，這個公事包只是個幌子，其實阿清是要跟她把話講清楚？
「欸，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啊？」她將車子停在可以安心說話的地方，直接了當地問：「你還在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氣嗎？我已經反省過了啦，以後我會有點分寸，不會一直拿宗昊哥的問題煩你，彆氣啦！」
她親匿地戳了戳他結實的左臂，以為他的種種異常皆來自於厭倦自己陰魂不散的糾纏，她還下定決心，要安分個一段時間呢！
豈料韓宗清聞言，臉色卻更加鐵青幾分。
這個臭女人……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縱使方才他確實很高興，她居然還記得，他在多年前說過一次喜歡的意大利點心，但那份好心情這會兒也被這番白目的話給破壞殆盡。
她都煩自己這麼多年了，他哪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被惹毛？他氣的是這男人婆把他當成大哥的替身……
這不是和平常一樣嗎？韓宗清突然冷靜下來，也迷惑了，他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要那樣憤怒？
誠如她說的，就算她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大哥來做情境假設，那又怎麼樣？她以前也常常這樣做，他從來都沒有介意過，為什麼這次反應特別激烈？
更何況，他是有拒絕的權利，怎麼也找不到發脾氣的理由……
那麼，昨天晚上自己究竟是著了什麼魔？難道只因為小李他們瞎掰了幾句，他就這麼輕易動搖了心志，做出失去控制的舉動？
韓宗清挫敗地耙了耙短髮，胸口充塞的疑問怎樣也找不到出口。
「欸，你的臉色從昨天就很差耶……」見他一直不說話，姚賢雨有些擔憂地瞅着他。「你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載你去看醫生啊？」
「沒事，我只是有點累了。」他用力抹了把臉。「公事包給你，再見！」
也許真的是這幾天趕案子趕到體力透支了，他覺得自己滿心煩悶，只想一個人躲起來靜靜地思考。
偏偏有人看不出他心裏打着什麼主意，硬是一把拉住他——
「等一下！」姚賢雨不放心他這樣敷衍自己，眼明手快地在他下車前扯住他的手臂。「不行，你每次一有病痛就只會忍着，忍到非住院不可的地步才死心去看醫生，我不能讓你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
「你忙你的吧，我還要回去趕案子。」儘管明白她是真心在關懷自己，韓宗清仍然冷淡地摔開她的手。
越看見她，他不知怎地就越心煩意亂。心口有許多複雜酸澀的情緒堆積著，壓得他只想找個地方大吼大叫。
「不可以，我今天一定要帶你去看醫生！」她死命拖住男人的手臂，卯足全力跟他杠上。「你知道自己臉色多蒼白嗎？你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啊？」
他的左手臂敏感地感受到女人柔軟的軀體，那一瞬間，韓宗清彷彿聽見，自己腦中那條維持些許理智的細絲綳斷的聲音——
「姚賢雨，你煩不煩啊？！」他狠狠地抽回手，毫無理智地對她咆哮。「我的身體我自己會管，輪不到你操心！」
姚賢雨被他再次失控的情緒嚇了一跳，但很快地便回過神來。
「阿清，你是不是給自己太多壓力了？」她放柔了嗓子，盡量挑些不會引發他怒火的話語來講。「我看你今天就休息一下吧！我知道一間很道地的意大利餐廳，帶你去吃吃看！」
「不必你雞婆！」誰知他不但不領情，還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刻薄地道：「就算對我再諂媚巴結，也沒有用，你還是把這招用在你宗昊哥身上比較實在！」
真心誠意被曲解，姚賢雨當然生氣，不過念在這男人也許真是扛了太多重擔在肩膀上，脾氣難免會暴躁一點，就吞下火氣，依舊緩顏以對。
「不要這麼說嘛！我們都認識幾年了，關心你也是應該的啊……」她放開了鉗制他的雙手，轉身發動引擎。「好，就這樣決定了，我們去吃意大利料理！」
她這個青梅竹馬呀，就喜歡把大大小小的煩惱堆在心裏不說，累積久了，人當然會受不了，把所有負面情緒全部爆發出來。
看他動輒發怒，不似平常那般冷靜悠哉，她實在有些心疼，也下定決心，今天絕對要拖着他去放鬆心情！
韓宗清只手撐在車窗上，托住下巴，臉上雖然帶着笑，眼底卻毫無暖意。
什麼叫關心他也是應該的？聽起來好像她是因為兩人相識已久，不得不施捨一點注意力關心自己一樣！這樣勉強來的半調子溫柔，他才不屑接受！
「我知道了。」他放下手望向她，接着驀地縮短兩人的距離，語氣異常慵懶性感。「因為在大哥那裏得不到回應，你現在轉而找上我，拿我當成備胎用是嗎？真是這樣就早說嘛，我一點問題也沒有喔！
那麼，今天只要跟你吃飯，你就滿足了嗎？需要的話，我可以模仿大哥的聲音陪你一晚……」
他放肆地伸手撫弄姚賢雨的唇瓣，刻意裝出魅惑曖昧的態度，說着再殘酷無情不過的話語，甚至緩緩將自己的唇疊上——
「啪」！寂靜的車廂里陡地傳出一道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而後又恢復悄然。
姚賢雨瞠大雙眼瞪着這個認識了二十年的青梅竹馬，彷彿是在看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一樣。
韓宗清頰上浮現被她狠狠一摑的紅掌印，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太過分了，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深深地深呼吸，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又用力做了一次深呼吸，才顫抖著聲音開口。
「你下車！」她打開中控鎖，頭轉向前方，不想再看他。
他只是默默地瞥她一眼，便依言開了車門離開，沒有多說什麼。
男人一關上車門，姚賢雨就立刻踩下油門往前沖。一直到連照後鏡也映不出他頎長的身影，她才放慢了速度，吐出那口憋了許久的氣……
儘管剛才裝作不太在意的模樣，但事實上，她徹徹底底地被他嚇壞了！
阿清瘋了——他的腦袋一定是因為每天盯電腦的時間太長，被電腦的輻射燒壞了！
以前他說話除了冷淡，就是毒辣，從來沒有用那麼性感、散放着濃濃費洛蒙的表情語氣對待她過，他們剛剛的對話到底出了什麼差錯，怎會演變成這樣的局面，為什麼她一點頭緒也摸不著？
但是，不可否認地，剛才他用那種充滿侵略意味的眼神凝視着自己時，她的心跳竟然不受控制地劇烈加速，被他迷得暈頭轉向，差點就讓那個腦袋被燒壞的臭傢伙佔了便宜……
她應該要火冒三丈，把這匹色慾薰心、眼睛被蛤仔肉糊到、把妹把到她身上來的大色狼痛扁一頓。應該要氣他居然以為自己跟他一樣欲求不滿，還誤解她的一番好意才對……
只不過，她發現自己是很生氣沒有錯，但卻不是氣他的唐突，而是對他並非真心親吻她感到火大。
趁著等待綠燈的空檔，她搔了搔頭，發現自己越來越不了解那詭異的思考迴路了。
難道只要他是誠心要吻她，自己就會原諒他？
呸呸呸——她連忙用力甩去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跟着前方的車陣緩緩前進。
色慾薰心的人明明是他，她幹嘛也跟着不正常起來？！
更何況，她沒把他揍得鼻青臉腫再扔下車，就已經是對那大色狼最大的寬容，她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原諒他！
沒錯，一定要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負的！咬緊下唇，姚賢雨忿忿地握緊了方向盤——
等著瞧吧！在他主動過來負荊請罪之前，她都會用盡各種辦法，「好好地」暗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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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而溫暖的燈光下，藍道酒吧的酒保一面清洗杯子，一面戰戰兢兢地偷偷觀察坐在吧枱邊的兩位貴客。
韓家大少爺和小少爺難得兄友弟恭地同桌小酌，兩人有幾分神似、俊美無儔的臉上也都帶着淺笑，但不知道為什麼，酒保就是老覺得有股惡寒不斷從背脊一路竄上來……
「聽說……」喝完了小弟招待的美酒，韓家大哥韓宗昊終於用那低沉的好聽嗓音開口。「你對小賢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嗯？請你鉅細靡遺、清清楚楚地把經過敘述一遍，在你二哥面前，我也才好幫你緩頰。」
雖然照這番話的字面上看來，韓宗昊似乎是相信他的，但那淡漠至極的口吻，還有冷冷發怒的眼神，在在都說明了——他有罪！
韓宗清無奈地飲下最後一口酒，想要為自己那日的反常辯解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天，他對姚賢雨的態度確實是過分了點。她只不過是隨便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卻像是踩痛他的傷處一樣，讓他不顧一切地拚命反擊。
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變得如此浮躁……
事後雖然很想向姚賢雨道歉，可是她不但完全不接他的電話，還跑去跟大哥、二哥告狀，弄得人盡皆知，搞得他也拉不下那個臉來。
韓宗清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能挫敗地嘆了口氣閉上雙眼，揉起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大哥，拜託你快點接受她行不行？不然就乾乾脆脆甩掉她也好……」他放下雙手，半開玩笑地道。「她這樣每天跑來煩我，就算我的耐心再好，也會有用完的一天——」
「韓宗清，我再說最後一次。」韓宗昊驀然打斷弟弟的抱怨，這次連表面上虛假的微笑也不見了，凜起臉冷冷地道：「你喜歡小賢就自己去行動，不要拿我當擋箭牌。」
「大哥，你在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會喜歡那個男人婆！」韓宗清瞠目結舌地瞪向自家大哥，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一點也不溫柔可愛，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更何況那傢伙喜歡的是你耶，我才沒那麼不挑！」
他笑了出來，卻在同時發現自己心口泛起一絲莫名的苦澀。
「唔，那就當作是這樣吧！」韓宗昊也不多做什麼解釋，只是再跟酒保要了一杯酒，而後一邊啜飲，一邊平然地說。
「你們的眼睛都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老是要拿我們兩個做文章？」韓宗清搖搖頭，語氣很是無奈。
先不說姚賢雨那傢伙好了，他平常對她一直都很冷淡冷血，從來沒有做出什麼會讓人有曖昧聯想的舉動啊？他們這些無稽的猜測究竟從哪兒無中生有的，他實在搞不懂……
若要說因為他和姚賢雨是青梅竹馬的關係，那麼大哥也是啊！況且她從不掩飾自己對大哥的好感，大家不去湊合她和大哥，反而動不動就調侃他，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原本靜靜聽着兩人對話的酒保突然發出了正義之聲——
「因為你們兩個感情好得過火，幾乎天天膩在一起，簡直像是只要一個星期沒見到面，就會活不下去一樣啊……」
說到一半，他抬頭觀察了下老闆的臉色，發現韓宗清愣住了，才放心地繼續補充。
「而且老闆你雖然說話很毒，可是不管姚小姐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你都會二話不說地答應。這樣還說你不喜歡她，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哪！」語畢，他還得意地擺出一臉「別跟我說你沒有這樣」的表情。
韓宗清怔忡地瞅着他，開始仔細回想自己跟姚賢雨的互動。
或許他確實是完全不會拒絕她的要求沒錯，但那也是因為她真的太煩太纏人，還有、還有家裏的長輩從小就殷殷告誡自己，要「禮讓淑女」，不然就會被狠狠修理一頓——
儘管反駁得振振有詞，但也只有他才清楚，努力思索著各種借口的自己，是多麼心虛……
「你得先面對現實，才能得到更多。」
韓宗昊凝視着小弟變化萬千的表情，只淡淡丟下一句謎語似的話，便結帳離開酒吧，留他自己好好靜心思考。
陷入有史以來最嚴重混亂之中的韓宗清雖然聽見了這句話，卻一點也無法體悟其中的涵義。
他頹喪地坐在吧枱的高腳椅上，痛苦地抱着頭。
真的是這樣嗎？自己之所以會有那樣的種種異常，都是因為姚賢雨不顧念他的心意，一逕在他面前重申她對大哥的愛意，他才會被醋意和嫉妒蒙蔽了理智？！
即使他再怎麼不願承認，甚至不敢承認，但是心中那股豁然開朗的感覺卻騙不了人……
天啊——他瘋了不成？會看上那種男人婆，品味有待加強也就罷了，更誇張的是，他明明知道她有多喜歡大哥的不是嗎？
發出低沉的呻吟，韓宗清頹然倒在吧枱上。
真是可笑啊！在他終於察覺自己真正心情這一刻，卻也同時明白，他是註定要失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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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就快要到了，卻突然來了一個威力超強的冷氣團，氣溫低得讓人只想窩在被窩裏不出門。
幸好韓士汽車總展示中心雖然處於市區較空蕩的地段，室內卻相當溫暖，那些必須時時刻刻挺直腰桿來接待顧客的業務員，才能繼續抖擻著精神，以合宜親切的微笑面對前來賞車的客人。
話雖如此，在諸位精神飽滿的業務員中，還是有一道略為懶散的身影……
姚賢雨只手撐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以單手在鍵盤上輸入客戶資料，沒打幾個字就逸出一聲嘆息。次數頻繁到如果嘆一次氣會折一年壽命的話，那麼她很可能要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覷了個客人不那麼多的空檔，她抓起馬克杯往茶水間跑，打算來杯咖啡，並藉此透透氣。
好奇怪啊……為什麼這幾天她老覺得自己有氣無力，無論怎麼樣都提不起勁做事呢？她一邊在公司提供的黑咖啡中加入奶精，一邊心不在焉地攪拌著。
她總有種似乎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沒完成的感覺……可是，這些天自己已經檢查過很多遍，所有應該輸入的資料都已經打好，該聯絡的客戶也都通過電話了，沒有什麼遺漏啊！
捧著咖啡，姚賢雨像一縷幽魂似的，慢吞吞地飄回座位。
大概是之前跟宗昊哥提起要送他蛋糕的事情，卻被他四兩撥千斤地，以相當委婉的方式拒絕的關係吧！
不過，她常常被拒絕，照理說已經不會去在意了，而且現在的心情，也不太像是因為那樣而起——該不會是快要感冒了吧？
下班時間早就過了一個小時，既然她已經把事情都做完，那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好了……
將輸入的資料存好檔，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她懶洋洋地托著腮幫子，盤算著等電腦關好以後就去打卡走人，隨意游移的目光卻在瞥向展示中心那片偌大的落地窗時，驀然一頓——
她霍地站了起來，隨即便往門外衝去，把正在專心做事的其他人嚇了一跳。
自動門在她身後悄悄合上，姚賢雨靜靜瞅着眼前那個端著一張面無表情俊臉的男人，等他先開口。
兩人角力似的沉默了好一陣子，韓宗清認輸地搔了搔頭，嘆了長長的一口氣。
「對不起，我前幾天說得太過分了。」他難得拉下臉來，誠懇地道歉。「你還有事要忙嗎？如果沒有，我們去你之前說的意大利餐廳吃飯？」
嗯……雖然語氣有點無奈，但是勉強可以接受啦！姚賢雨扯了扯唇角，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地原諒他。
「我還沒打卡，等我一下。」她瀟灑地丟下這句，便旋身走入展示中心內。
還沒走進辦公室，見到剛才那一幕的同事就過來消遣她。
「賢雨，你們也太甜蜜了吧！你男朋友一個小時以前就來啰，我們要他進來坐着等，他都拒絕我們的好意，還說要等你下班出來發現他呢！」
阿清他一個小時之前就站在那兒了？！一抹驚喜的微笑早已不受控制地爬上她的嘴角，她卻還不服氣地反駁。
「你們想太多了，我跟他才不是那種關係。」她腳步輕快地回到辦公室拿起自己的公事包，漾著甜蜜的笑容跟大家道別。
眾人面面相覷，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演哪齣戲。
明明前一刻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一見到老闆的弟弟就立即變得笑容滿面、外加走路有風。無論讓誰來看，都會很篤定地說他們絕對在戀愛吧？！
他們搖搖頭，不禁為可憐的韓宗清掬一把同情的眼淚——挑上這麼遲鈍的女人當對象，真是……辛苦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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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后，兩人來到位於市中心的高級意大利餐廳，一推開潔凈明亮、沒有任何臟污的玻璃門，帶着溫和笑容的男侍者立刻迎了上來。
「兩位嗎？這邊請。」侍者看了看八分滿的內場，便安排他們坐在比較隱密的包廂。
姚賢雨點點頭，沒有意見地率先跟上侍者腳步。
韓宗清覷了角落的小包廂一眼，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隨後也緩緩邁步跟上。
待兩人坐定，侍者點好餐離開后，這小小的空間便只剩下他們兩人。直到這一刻，姚賢雨才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要挑這種幾乎密閉的小包廂。
像這樣除了眼前這個男人以外，她就只能看門、看桌、看牆壁的狀況，在在都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他們差點就要接吻的意外。
不知道為什麼，這張帥氣的臉好看歸好看，但欣賞了二十年，自己也該要看膩了。可是一想起他那天誘惑性感的表情，她就忍不住臉紅心跳，簡直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
剛才在車子裏雖然也只有他們兩個，但那時她忙着認路帶路，根本沒有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
現在根本沒事好做，只能跟他大眼瞪小眼，儘管已經很努力迴避他的視線，她的心跳依舊有如脫韁野馬般狂亂平治。
怎麼辦？她為什麼也變得怪怪的……心神不寧地坐不住，像是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獨處。
以前他們遇到類似這種情況的時候，到底都在聊些什麼話題？她現在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
姚賢雨拚命地回憶今天上班時發生的趣事，想紓解這種沉悶得讓人坐立難安的僵局，卻發現自己越是慌張，就越是挖不出東西來講。
突然間，她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找到可以拿出來討論的話題了——
「喂，除了這一次，你還欠我一頓飯喔！」她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還是比較習慣這樣調侃打鬧的相處模式。
「又怎麼了？」韓宗清打趣地欣賞着她千變萬化的可愛表情，知道這小妮子一定是想起先前的親匿，不自在起來了。
其實他心裏還是有些不願意接受那天晚上，大哥和酒保說的話。
畢竟，他們都已經認識這麼多年了，過去他確實對這男人婆一點感覺也沒有，為什麼會直到現在才莫名其妙地愛上她？
見他的態度和以往一樣冷淡，姚賢雨不但不生氣，還在暗地裏鬆了一口氣。
「聖誕節的禮物啊！你忘了嗎？」她半開玩笑地指着他的鼻子說道：「我都還沒說要送什麼，宗昊哥就徹底把我接殺出局，害我傷心得要命。都是你之前打包票說他一定會收，現在看你怎麼賠我？！」
又是宗昊哥——好不容易兩人終於恢復以前的和樂氣氛，這傢伙又提這種煞風景的事情做什麼！韓宗清不悅地撇開臉，完全沒有回答的意願。
偏偏姚小姐原本就遲鈍的神經忽然一股腦兒地發作起來，她沒有留意男人的臉色益發難看，還逕自越說越開心——
「欸，你想，如果你幫我去跟宗昊哥說，我早就買好禮物了，不送也很可惜。這樣他會不會收下啊？」她專心地想着解決辦法，卻久久得不到回應，不由得朝好友的方向望去。
只見韓宗清表情陰鷙地盯着她瞧，那冷漠的目光一瞬也不瞬，教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女人的神經簡直粗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他恨恨地注視着那個猶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的女人。
就算再怎麼否認反駁，此刻他心裏這股狂亂的醋意，也清清楚楚地證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該死的真的喜歡上這個笨女人，而且還毫無自覺！
「阿、阿清……」她被瞪得心慌意亂，才訥訥地開口喚了一句，就被男人沉聲打斷——
「你為什麼喜歡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