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風淮恩前腳才踏出病房,秦舞馬上就從病床上爬起來,她的皮包和隨身攜帶的點三八手槍都還在辦公室里,無論如何她都得先回公司一趟。

沒工夫換衣服,她穿着醫院的病人服,腳踩着拖鞋便急匆匆的要開門離去,一把槍卻在此刻無聲無息的擱在她的背上——

她神情一凜,全身剎那間繃緊起來,背後拿槍指着她的人像貓一樣,行走時無聲無息,是個高手。

不過,他似乎並不想殺她,否則以他的功力,遠遠開一槍也就得了,根本不必費事到她身後來。

「你有事嗎?」她的聲音冷冷地,鎮定非常,與平日跟風淮恩在一起偶有的小女兒情狀顯然不同。

「你不怕死?」開口的人說的是日文。

她頓了一會才用日文開口道:「我為什麼要怕?你根本無意殺我。」

她背後的男人一笑,收起了槍,「你的日文講得很好,也很聰明,東方姑娘。」

東方姑娘?

秦舞回眸,見到的是幾個月前在射擊場與她較勁的那個高大神秘男子,此刻他正笑着瞅她,欣賞着她眼中的意外。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她不能不意外。

「會會老朋友。」

「我跟你不是朋友。」她冷漠的拒人於千里之外,除了風淮恩,這二十四年來,她對對她有好感的男人通常不假辭色。

「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我們應該算是朋友了。」男人吹了吹剛剛似乎射擊過的槍口,然後比著窗邊。

依着他的指示走向窗口,秦舞看見一個人掛在窗外的樹榦上,血正一滴滴的往下掉。

「你殺了他?」

「重點是他想殺你。」

「他是誰?」

「不重要。」

這個男人……殺人不眨眼,連個風吹草動都讓人感覺不著。

對他,秦舞莫名的泛起一抹冷意。

「你是殺手。」難怪他一身的好槍法。

男人的唇一抿,自嘲的一笑,「看來我跟你是不可能成為朋友了。」

「是不可能。」不是因為他是殺手,而是因為她對風淮恩以外的男人皆沒興趣。

男人冷嗤一笑,「如果我殺了風淮恩呢?」

秦舞倏地回眸,冷冷的眼神像把利箭,狠狠的刺進他的心窩裏,「你敢動他一根寒毛,我一定加倍奉還。」

「你愛他,很愛很愛。」

「錯,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他。」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風淮恩,不管她在別人面前如何驕傲,在風淮恩面前她都是自卑的。

男人看她一眼,低笑着搖頭,「可憐的女人,我一點都不同情你。」

這話像根針一樣的刺進她的胸口,讓她痛得難受。

他以為他是誰?可以任意評斷她的感情是非?

「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她恨恨的別開臉。

突然,男人勾起她的下巴,「我們不當朋友,可以當情人。」

「你神經病!」她甩頭,卻甩不開他的手。

「我是認真的,其實你跟我天造地設,風淮恩那種公子哥兒根本就不懂得愛你,你就算等到頭髮白了也等不到他的愛,不如跟了我吧,我絕對會善待你的,考慮看看,嗯?」說着,男人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她唇邊印下一吻。

「啪」地一聲,秦舞一巴掌確無誤的揮在那張俊美高傲的臉上——

「你無恥!要是我現在手上有槍,我一定一槍斃了你!」她氣得全身發抖,氣得想哭。

男人冷笑一聲,把手上的槍遞向她,「拿去。」

「幹什麼?」她瞪着那把槍,直覺地退了一步。

「不是想殺了我嗎?給你個機會。」

聞言,她毫不思索的搶過槍,槍口對準他的太陽穴,「你以為我不敢?」

「試試。」他沖着她一笑。你!瞪着他,秦舞的確沒有開槍的勇氣,他跟她無冤無仇,剛剛還救了她一命,不是嗎?垂下手,她氣得把槍丟到地上,男人則把槍撿起放回自己的腰上。

「槍上頭有你的指紋了。」

「什麼?你——」她瞪視着他。他究竟想幹什麼?把殺人的罪行嫁禍給她嗎?怎麼她老是搞不清楚這個男人的目的?要嫁禍給她,剛剛又何必把外頭那個想殺她的人給殺了呢?這不是多此一舉?「後會有期。」男人說着人已跳上窗枱,「別忘了考慮我的話,當我的女人,我可以保護你一輩子。」話落,人已無蹤,秦舞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還要趕到原野家一事。

老天!希望還來得及。

***

原野家的別墅外頭聚集了好些人,記者、警車、救護車和一堆圍觀的人群,當秦舞搭著計程車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個景象。她的心急了、慌了,忐忑、懊悔一下子全竄進心口,匆忙地開門奔下車,筆直的就要往裏頭沖——

「小姐!你還沒付車錢!」計程車司機追出來大叫。「這位小姐,你不可以進去!」一名日本警察伸手擋住了她的去路。

「借我兩千元!」秦舞抓着那名警察先借錢。警察一愣,掏了兩千元給她,她連忙把錢塞到司機手裏,「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沒帶錢的。」「」小姐,不必這麼多……「就」沒關係,我趕時間,你走吧。「揮揮手,她轉頭抓住那名警察就問:」裏頭發生了什麼事?你快告訴我!「

「你是什麼人?」

「我是風城財團的員工,智子小姐的朋友,你快告訴我裏頭發生了什麼事啊?是不是智子小姐出事了?」要是原野智子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她會恨死自己的,而風淮恩要是知道她知情不報,對她一定也不會諒解。

「原野小姐是出了點事……」

「老天!我就知道!該死的!」不等警察說完,她已把人給推開,往別墅裏頭奔去。

「這位小姐,你剛剛借的錢……」

「我替她還。」一名高大黑髮的男子攔住警察,拿出皮夾掏了五千元遞給他。

「她只借兩千。」

「其他的就拿去吃宵夜吧,這麼晚還得來這裏工作,辛苦了。」男子說完,也沒等對方有任何反應就走開,留下一臉愕然的警員待在原地。

別墅的門沒關,一推便開了,秦舞走進去,躍入眼帘的是風淮恩緊摟着躺在他懷裏的原野智子這一幕——

「不……」秦舞激動的低喃著,自責自己的太過自信害死了一條人命。

她該先報警的,就算她不告訴風淮恩,她也該先報警的,她卻以為自己來得及阻止這場悲劇發生……

「舞兒?你怎麼來了?」風淮恩看見她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不禁微皺起眉,想站起身過去看看她,手卻被懷裏的女子緊緊扯住。

「不要離開我!不要!」原野智子緊緊抓着風淮恩,淚流滿面,「我會怕,我好怕啊,求求你不要走……」

「放心,我不會走的。」風淮恩溫柔的俯身哄她,無暇顧及一旁有些失神的秦舞,他低下頭對原野智子說:「我們進房裏休息好嗎?這裏人多嘈雜,風又大,著了涼可不好,我抱你進去房裏睡,好不?」

「你陪我睡我才睡。」原野智子撒著嬌耍賴,雙手抱着風淮恩的腰,「我只要你陪我,叫那些人都走開。」

「好,你等我一下。」

風淮恩起身跟一名警員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原野家的別墅恢復了原有的寂靜,所有人都離開了,只剩下身上還穿着醫院病人服的秦舞怔愣的站在原地。

她意外著,原野智子竟沒有發生什麼事……

那風淮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原野智子又為什麼躺在他懷裏哭?風淮恩在醫院裏接到的那通電話是原野智子打來的?他為了她的一通電話就放心的把她一個人丟在醫院裏?

是她讓他走的,當時她巴不得他趕快走,因為她急着要趕來這裏,沒想到當她身上還穿着病人服匆匆趕過來時,人家已經在這裏了……那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她像是一隻被遺棄的流浪狗,雖然此時此刻她該慶幸的,是原野智子的平安無事,而她的的確確也鬆了一口氣。

罪惡感沒了,但失落的感覺迅速填補上胸臆。

「你為什麼會跑來這裏?」

聞聲,秦舞回過神,風淮恩不知何時已來到她面前,一雙眼像判官一樣審視着她。

「我……」她該怎麼說?

見她久久不語,他挑高了眉,「你跟蹤我?」

「不是的!」聽他這一說,她忙不迭否認。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三更半夜的出現在這裏?」他兩手交叉的擱在胸前,一臉嚴肅的瞅着她。

「我是擔心智子小姐……」

「別告訴我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她今天會想不開的自殺。」

「自殺?」她愕然的看着他。

「很顯然地,你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來,對嗎?」

「我——」

「你違約了,我討厭別人對我說謊,也不喜歡不守信用的人,出院后就收拾你的行李回紐約去。」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上樓。

「風哥哥!」她情急的趨上前去想要解釋。

「你還是喊我三少爺吧。」他冷冷的丟下一句。

聞言,秦舞張口要說的話全吞回肚子裏,安靜的看着他走上樓。

什麼都不需要解釋了,是嗎?他已經討厭她了?就因為她擔心他涉險,所以不告訴他今天下午她在樓梯間聽到什麼的緣故嗎?

「我說過了,風淮恩不適合你。」一抹嘲弄在她的身後響起。

是他!他怎麼也出現在這裏?一抹不祥的預感突然兜上胸口,秦舞緩緩地轉過身——

「你等著,我替你報仇。」男人一笑,走到門邊一個翻身便從窗枱往樓上攀爬而上。

「不,」驚覺他要做什麼,秦舞下意識地叫喊出聲,接着便想也不想的往樓上衝去,邊跑邊揚聲叫着,「風哥哥!你在哪裏?」

秦舞驚惶失措的跑着,當她在房裏找到風淮恩時,正好看見他和原野智子相擁的畫面,而此刻,長廊盡頭的那扇窗外也同時出現了那個男人——

來不及心痛,來不及錯愕,秦舞看見他了,也看見他臉上似有若無的冷笑,當她發現那細小的紅點是出現在風淮恩身上而不是原野智子時,她反應極快的衝上前,將背對着窗口的風淮恩狠狠給推開——

「啊!」子彈穿過了她的左腿,痛得她當場摔落在地上。

「舞兒!」風淮恩低吼著朝摔落在地上的人兒奔去,並回眸掃了窗台上的人一眼。

「該死的!」開槍的男人也在同時間低咒一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後,迅速的翻身下樓離開別墅。

整個過程只發生在短短几秒鐘的時間裏……

「恩……」原野智子怯怯的在風淮恩身後喊了一句,只不過他似乎沒聽見,連頭都沒有轉過來看她一下。

「舞兒,你覺得如何?」風淮恩緊皺着眉,抱起秦舞便往樓下大門沖,一邊跑着一邊低頭跟她說話,「很疼嗎?嗯?忍着點,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忍着點,知道嗎?」

秦舞痛得眯起眼,牙齒緊緊咬着唇,冷汗直冒,想對他說什麼,卻又痛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不住地低喘著。

兩人一到門口,一部黑色平治便停在他們面前,風淮恩連看都沒看便直接上了車,車子立即飛快的開往醫院。

「你就這樣跑出來把原野智子一個人扔下?」司機半似嘲弄的由後視鏡里看了後座緊緊抱着秦舞的風淮恩一眼。

風淮恩頭也沒抬,一雙眸子只盯着懷中的人兒瞧。

「你在生我的氣?」

「不該嗎?」風淮恩冷冷地道。

司機有點心虛的摸摸鼻子,「對不起,是我判斷失誤,我以為那個人不會對舞兒開槍。」

風淮恩終於抬起頭來,不解的看着風元帝。

「他若想這麼做早在醫院裏就動手了,對方派來要殺秦舞的殺手早一步被他給殺了,他等於救了她一命。」風元帝向他解釋著。

「其實,那個人要傷的是我。」風淮恩低頭又看了秦舞一眼,是她傻,傻得衝過來替他擋子彈。

「傷?」風元帝玩味的瞧了他一下。

「很明顯,他沒有置我於死地的意圖。」要是那個人想殺他,秦舞傷的就不會只是左腿。

風元帝掀了掀唇角,「他本來就不是來殺你的。」

「查到對方是誰了?」

「跟殺了原野俊一的應該是同夥人,因為在醫院外頭被殺死的那個人是公司的保全主任。」

「我要知道組織名字。」

「紅葉。」

「日本最大的黑道組織集團?」風淮恩煩躁的伸手揉了揉眉心,「我們跟他們有仇嗎?」

「暫代幫主之職的瀨戶雅子是黑子的東方情婦,你害黑子入獄,她不找你找誰?」風元帝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繼續道:「聽說瀨戶雅子是個頂尖美人,也許你可以撈到點好處。」

「害黑子入獄的人是二哥,不是我。」況且他風淮恩從來就不是熱中美色的男人,尤其是麻煩的女人他更是敬謝不敏。

「人家覺得你好搞定,當然先找你下手。」世人眼中,風淮恩是風城四少里最溫文的一個,眾人皆知。

風淮恩低首,瞧秦舞已然昏迷過去,眉心又蹙起。

「你該替我保護好她的。」

「對不起。」風元帝也自責甚深,「不過容我多嘴問一句——你是不是對這丫頭動心了?」

聞言,風淮恩挑了挑眉,低頭又瞧了秦舞一眼,才應道:「她對我而言,就像是妹妹一樣,我沒想過別的。」

「是嗎?那原野智子呢?她夠符合你喜歡的女子類型了吧?」

風元帝知道他欣賞的一直是那種溫柔婉約的女子,就像他一眼便深深的戀上自己的妻——雲采晨是一樣的。

「她是個不錯的女人。」

風元帝抿唇一笑,突然回頭看了昏迷不醒的秦舞一眼,故意提聲問道:「當妻子呢?」

昏迷中的秦舞似乎有些不安的在風淮恩懷裏動了動,一雙眉皺得死緊,風淮恩溫柔的替她撫平。

「也許吧,有緣的話。」他不置可否的說着。

撇撇唇,風元帝方向盤一轉,將車子停在醫院門口。

風淮恩打開車門將秦舞抱下車,門邊已等候着聞訊出來的醫師、護士及一張乾淨的白色病床。

「風少爺,所有的醫師護士及手術房都準備好了。」院長親自出來迎接,緊跟着在風淮恩後頭小跑步。

風淮恩將秦舞放上床,看着眾人急忙的將她推向手術室。

「記住,不得給我出任何差錯。」難得地,風淮恩的嘴角沒有笑容,只是淡漠的冷情眼光。

「風少爺放心,絕不會出任何差錯。」院長拚命保證的鞠著躬。

天色暗沉,否則院長額上那汩汩滲出的汗珠定是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是誰說風三少是個溫柔無害且懦弱的角色來着?光只是他掃過來的這一眼就足以讓人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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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擁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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