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原以為我恨他入骨,今天知道他不堪的身世和兩難的處境,我竟沒有一絲痛快的感覺,反而為他感到難過。

林君逸半倚在沙發上,點上支煙,優雅地抽著,他的身上沒有一點痛苦和卑微,一如我們初見的驕傲。

隔着迷朦的煙,我忽然讀懂了他的落寞與無奈,他愛的女人不愛他,他將娶的女人他不愛,他唯一的親人逼死了他的父母……可那畢竟是他的爺爺!

水火不容的同時,他總還被血濃於水的親情牽動,所以進退兩難。

「林先生……」

他沒有看我,牽動了一下嘴角,說:「非要叫得這麼疏離嗎?」

我一向以為自己是個很理智的女人,能把感情和感動分的很清楚,今天聽見林君逸說:「只要活着就要和她在一起」時,我的心的確為這句話悸動了,不是感動,而是情動……

如果我們之間不是還隔着兩顆心,我想我會愛上他,我沒有再打擾他,靜靜地坐在他身邊陪着他。

我相信每個人都有他不願提及的故事,我從來不喜歡探聽別人的私隱,即使和陳凌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從來不會強迫他告訴我他不願意說的事情。

林君逸抽完剩下的最後一支煙,臉上的愁色還是沒有絲毫消退的跡象。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種連自己的人生都要被人決定的男人,不該去打擾別人的生活?」

看來他那個自我意識極其膨脹的爺爺還真打醒他了,我很認真點點頭說:「林先生,我認為你應該馬上回美國和你的未婚妻結婚,好好珍惜你現在擁有的,不要再去用你的痛苦牽絆別人。」

他十指的關節都在縮緊,雙唇微微顫動着:「我用痛苦牽絆了你?這麼說,我打擾了你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是不是?」

我審視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傷痕,想起昨天讓我心有餘悸的痛楚,不得不咽回嘴邊的「是」,明哲保身,我還是忍了。

我的電話在這個非常恰當的時間響起,結束了暗潮洶湧的氣氛,我取出電話,螢幕上顯示的是吳航,他還真會選時間,又是出現在我最需要的時刻。

「喂?」為了防止林君逸聽出我沒有結婚,我捂著電話走開。

吳航平穩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我是吳航。」

「我知道,有事嗎?」

「那天思思不是說想去遊樂園玩嗎?這個周末我剛好有時間,你們有空嗎?」

「周末?」周末是陳凌的生日,每年的那一天我都會想起一些難以忘懷的事,今年也許該找個男人和我度過,也許該是我走出陰影的時候了,可是我現在是林君逸的情人,擺脫不了他,是不是不該再把別人牽扯進來……

吳航見我不說話,訕訕地問:「你不會說周末還有工作吧?」

「不是,周末怎麼會工作?那好思思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

我正想掛電話,他又問:「你說話不方便嗎?」的確是非常的不方便……

我偷偷看林君逸一眼,他從我的包里拿出那張同學聚會邀請函,看得特別認真。

「是……我在公司,在忙!」林君逸抬頭,對我非常冷地冷笑着!

「你幾點下班?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會加班到很晚,不跟你聊了……」我趕緊掛上電話,真擔心他會說「晚了更要去接你的話」。

林君逸笑得更冷了:「看來我還真是擾亂了你幸福的生活。」我沒理他的冷嘲熱諷,搶過他手裏的邀請函放在包里。

「同學會嗎?」

「是的。」既然提起了,我順便請個假:「林先生,下星期我想請一天假,去參加同學會。」

林君逸沉思片刻問:「好!」我正想為他很痛快的答應表示感謝,他又說:「不過,這個周末的假期要取消!」

「你?」

「我認為作為一個老闆,我的要求是非常合乎情理的。」他完全不理會我的一臉仇恨,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淡雅地笑着:「我還有工作要做,你進去再睡會,晚上帶你出去吃飯。」他進了書房,關上房門!

他如果有一天正常了,我會懷疑整個世界都不正常了!書房的門關得很緊,充分表達出閑人勿進的暗示。

☆☆☆

我無聊地打量着他的家,清新的房間到處都瀰漫着家的味道,整潔明亮,感覺非常的溫馨舒適。

桌上的玫瑰還掛着水珠,新鮮得連芬芳都帶着生命的氣息,我清楚的記得,昨夜這玫瑰花瓣已經有幾片被風吹落……,原來林君逸也和我一樣,不喜歡看見凋零的玫瑰。

記得很久以前,我和陳凌經過一間花店,他指著窗邊的玫瑰對我說:「如果玫瑰代表愛情,那麼我永遠不會讓你看見它凋零。」可惜,他讓我眼睜睜看着愛情是怎麼凋零的……

如果林君逸能笑得不冷漠;如果他能說話低柔一點;如果他能不那麼變態;如果他的身家能再平凡一點,我一定會懷疑他就是陳凌……

可惜除了五官有點像之外,其他的地方我完全不能把他們兩個人聯繫在一起,我相信世界會在明天毀滅,我不信陳凌會捨得把我弄得傷痕纍纍……

收起久遠的回憶,我慢慢晃到陽台,透過玻璃窗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對對情侶走過,有牽手的、有挽着手臂、也有摟着肩的,每一對都笑得那麼甜蜜。

面對這樣的情景,陽台上潔白的茉莉花瓣染上夜的暗淡,飄灑的茉莉花香都帶着微微的苦味,不知林君逸是如何在這裏度過的那些不眠的夜,他聞到的茉莉花香會是什麼味道?外面的天空已是霓虹幻彩,書房的門還是緊緊閉着。

我打開冰箱,希望裏面還能有點能讓我勉強充饑的食物,沒想到裏面堆得滿滿的,新鮮的蔬菜水果、鮮奶,就連果汁都有很多種口味,這些女人才會喜歡的食物,該是他為我準備的吧?

我的心被這種幸福填滿,不自覺動了怪異的念頭,這裏再加一點飯菜的濃香,一定更像是我夢想中的家了!

還好他的家裏什麼調味料和廚具都有,我在廚房中忙碌了一小會兒,便煮好了飯,炒了我最愛吃的菜,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味道相當不錯……

我正想再嘗嘗另一道菜,忽然被人從背後攬住了腰,灼熱的呼吸掠過臉頰,一個聲音在我耳邊低吟:「好香,真的好香……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聞到這樣的味道。」

他的身上濃濃的煙草味驀然激起我心底層層漣漪,多少年的夢終於變成了現實,美好得如此虛幻,情景和我期望的一樣,只是陪我分享的是另一個人。

我沒力氣再和他冷言冷語,柔聲說:「你餓了吧?吃點東西再工作。」

他摟着我腰的手縮緊了很多,吻了吻我的髮絲,在我耳邊呢喃:「我愛你!」

我傻了,思維長時間出於空白狀態!林君逸這種情人,不是不能打動人,而是讓人不敢去接近,我沒有勇氣去嘗試,沒有信心去再愛……

陳凌是水,涓涓細流,婉轉而綿長,水也最無情,只會帶走,不會留下;林君逸是火,熾熱烈焰,不接近時可以感受到他的光芒四射,接近了便會被灼燒得遍體鱗傷,但是火也最有情,不惜任何代價,哪怕會愛到滅亡。

他不會帶走,即使燒成灰燼也要留下,這樣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這樣的相悖的兩種愛,唯一相同的是同樣傷人。

不久前還香氣四溢的飯菜變得索然無味,或者說我根本吃不出味道,因為我還沒有從他的深情告白中清醒。

他如夢境中的囈語,將我心裏最後一絲防線擊碎,即使我明知他不是在說給我聽,我還是無法漠視將這樣的情真意切。

我完了,再不遠離他,我就永遠都無法脫身了!他吃了一會兒,用餐巾擦了擦非常乾淨的唇,問:「家裏有很多影片,你想看什麼?」

男人喜歡的影片大都是戰爭和暴力的,和女人完全兩個不同模式,我不報期望地說:「隨便,不要太血腥就好。」

「你最喜歡什麼電影?」

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說出一片可以稱得上古老的電影,很多年沒有再看,心想已經沒有人記得了,也只有我還如當年一樣對它念念不忘。

他垂首一口接一口吃着米飯,姿勢優雅之極,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吃菜,我整理好餐具,走出廚房,客廳的燈已經換成了淡黃的壁燈。

林君逸坐在沙發上,撥弄著遙控器對我說:「過來坐。」當我看見電視機上的張曼玉,我徹底驚了,甚至連他摟着我的肩都沒有察覺。

「你怎麼會有這個片子?」

「買這套家庭音響時,隨機附贈一套懷舊經典老片,剛好有這部電影。」

我縮在沙發的一角,再次看這部懷念的電影,才發覺我早已經把情節忘得乾乾淨淨,唯一記得的就是陳凌在漆黑的電影院握着我的手,握到電影結束,兩個人的手心都是汗水。

搖搖頭,將記憶沉澱下去,為什麼和林君逸在一起,他總能輕易把那些被我封鎖的記憶喚起,淡黃色的燈光下,我迷失在電影的情節中,也迷失在兩個人溫馨的氣氛里……

原來跟老闆做情人也不是那麼可悲,至少跟林君逸這種人格分裂的男人做情人,人生還是有希望的。

看到張曼玉和張學友痴迷擁吻的鏡頭,我不由自主瞟了瞟林君逸的臉,他正拖着尖尖下顎,唇角輕揚,優美的唇形那麼像,讓我想起破舊的小旅館里那抵死纏綿的初吻。

「看什麼?」他的唇角揚得更高,伸手托住我的後腦:「想試試?」我的臉上一熱,急忙避過他熱切的目光。

感覺到他的唇一點點貼近,我閉上雙眸,試試?那就試試吧,我就不信一樣的唇就親不出一樣的感覺,可試了才知道,感覺真的不同!

他的親吻,雙手根本不會老實地放在一個位置,游移的手指滑在哪裏都會點起火焰。

「別這樣……」我瑟縮著後退,真擔心他繼續下去。

「想要嗎?」他的聲音充滿誘惑,讓我渾身酸軟,體內湧起無法自控的渴望。

凝望着他的臉,手指順着他的眉眼滑到唇邊,傾訴着我的渴望,此時此刻,我清楚地知道他是誰,卻還是沉淪了,明知愛情是不可以碰的毒藥,我終究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心。

迷惑我的不僅僅是這張臉,還有相似的面容后一個火熱的靈魂,他抱我走進卧室的時候,我問他:「你什麼時候才能放過我?」

他給了我一個殘忍又真實答案:「等我厭倦你的時候。」

「你厭倦一個女人一般需要多久?」

他將我放在床上,挑起我的下顎,細細端詳着我的容顏,「以你的姿色應該不會很久,幾十年而已。」

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該為這句話哭還是笑。

「假如你希望我早點厭倦你,就對我順從一點,或許我會很快發現你和別的女人沒有不同,早點拋棄你!」

他倒是很坦白,我當然明白,越是自以為是的男人越容不得女人拒絕;越是對他千依百順的女人越容易讓他厭煩。

「幫我把衣服脫下來。」他命令著。

我猶豫一下,跪坐在他身邊,一顆顆幫他解開扣子、皮帶,為他脫下衣服,一見他昂揚的慾望,我驚恐地逃開。

他無恥地笑出聲:「抽屜里有保險套,幫我戴上。」我堅定搖頭,這麼無恥的事我才不會做。

「那算了,反正我討厭戴那個東西。」

我推開他伸向我的手,從床上跪爬到抽屜邊,拉開一看,裏面少說有十幾盒保險套,花花綠綠,五顏六色。

他不是都想跟我用吧?那要多少次?我想我有一天一定會死在他床上……

「你不用擔心。」他曖昧地在我耳邊說:「你只要順從點,我保證不會像前幾次那麼粗暴。」他會溫柔?我想都不敢想。

他拆開盒子嶄新的包裝,塞了一個在我手心:「給我戴上。」我顫抖著伸手過去,不可避免地看清那隱晦的東西。

說實話,以前從沒為陳凌這麼做過,我甚至連看他的身體都臉紅心跳,如今面對着他,當我握住他傲然的下體,讓人羞恥的罪惡感襲卷身心。感覺到手中東西越來越硬,甚至有血管在激烈地跳動,特別是聽見他輕聲的喘息,我緊張的心跳加速,香汗淋漓。

「我愛你!」聽見他深情的聲音,我體內一陣陣熱流在翻滾,羞恥感被一種特殊的興奮取代,好容易戴好,我擦擦額上的汗滴,又聽見他啞聲說:「自己把衣服脫下來。」我順從地低下頭,從腰側拉開裙子的拉鏈,脫下裙子……

他幽深的眼眸變得邪魅,我顫抖著將手伸到背後,解開內衣的扣子,內衣帶子從手臂上滑下時,他撲過來壓在我身上,他劇烈的喘息著狂吻着我的身體……

他緩緩拉下我的內褲,隨着內褲的下滑,他的唇細吻着我細膩圓潤的腿,舌尖從大腿舔舐到小腿,一路的熱吻,留下一路的滾燙……

我的心是痛苦的,但身體背叛了我,陷入一種空虛的歡愉中。當他的舌尖舔至我的雙腿間,我再也無法抑制,體內一陣陣熱浪在翻騰,頭昏昏沉沉的,什麼也無法想起。發生關係不是第一次,但我是第一次知道林君逸挑逗女人的經驗比強暴的經驗豐富得多。

在他的挑逗里,火熱和渴求在我身體里交織,我竟然放蕩地輕吟出聲,雙手不由自主攀着他的肩膀,他滿足地淺笑,將我的雙腿拉到最大,強悍地闖入。

我弓起身,快感從結合處蔓延全身……

「冰舞……你是我的!」

我雙手扯住枕頭的兩邊,咬着下唇看着他在我身上快意地享受,是誰說過,生活就像強姦,當無力反抗時,不如好好去享受,這話很有道理,至少林君逸有一張迷人的臉,有一副很有美感的身軀;至少他肆意享受情慾時,不會顯得猥褻,眼底反而流露出濃情蜜意,像是在與愛人一同享受愛欲……

這一次他的確收斂了很多,沒有了疼痛,摩擦的快感更加清晰,激情迸發的一刻,強烈的痙攣感令我忘情地挺直身體,嬌喘著迎合著他的一舉一動。

靜夜,熱情在呻吟和熱吻中結束,我軟軟地躺在他懷中,問他:「怎麼樣?現在發現我和別的女人沒區別了嗎?」

他笑着撥開我額前的發:「要再試一次才知道!」

我想躲,癱軟的身子無法移動,「不要了……」他捏了捏我的臉,壞壞地笑着:「我喜歡看你快樂的樣子……」我快樂?我居然在他的身下快樂?

但高潮爆發時,我的確被慾望的火焰吞噬一般熱情,只願毀滅成煙塵,長伴他身側,我認命地不再拒絕,不記得做了幾次,反正我們相擁著喘息,再也沒有一絲氣力。

「你離婚吧,我要你只屬於我一個人……」他的語氣透著哀求,微弱的燈光下,我竟然見到他的眼中閃著淚光。

我差一點就點頭,但最終還是搖頭,我已經給了他很多不需要的付出,再多我就一無所有了。

他有些惱怒:「為什麼?你是愛他?還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你希望我專屬你一個人,可是我在你心裏又是什麼?」我儘力讓自己笑得無所謂:「我不過是一個情人,不是你最愛的女人,也不是可以和你名正言順站在一起的女人,你憑什麼要求我對你忠誠?林先生我何嘗不是你無數女人中的一個而已!」

他閉上眼睛,淡淡地說了句:「不知道你長這顆心,是用來幹什麼的?」

「你根本不愛我,或者說你愛的是一個軀殼,這樣的愛能維持不了多久,說不定你明天就會迷戀上別的女人,然後嫌棄我、拋棄我……」我笑着,笑得臉已經麻木:「慾望就是慾望,不要把它當成是愛……」

他再沒說過別的話,從他不均勻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看,他應該沒睡,我也怎麼都睡不着。

若是他直接罵我沒心沒肺,我或許會理直氣壯地頂回去,而他淡淡的話語,淡淡的怨懟,讓我的心久久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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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花痴有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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