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沉睡中的陶恬嘉感到身子忽然一重而醒來，勉強睜開眼睛，藉著矇矓夜光一看，原來是湯之玠的手橫放在她身上，難怪她頓覺壓力。

他……竟然睡她身邊？

對了！這原本就是他的家、他的床鋪，是她佔了他的地方，所以他只能睡在她身旁了。只是……她感到有些煩躁不安，他溫熱的體溫、他熟悉的盈握……讓她好懷念，原本以為分手后就再也無法享受了，想不到他……

等等！她在想什麼呀？湯之玠都已經不是她男朋友了，她怎麼可以再跟他有肌膚上的接觸？他們該保持距離的。

將他覆蓋在她身上的手抬了起來，湯之玠也醒了過來。

「你醒了啊？」他低囈著，看了一下手錶，道：「還很早，再睡一會吧！」他反倒將她擁入懷。

陶恬嘉嗅着他的氣息，他原有的體味混雜着些許汗味，這種純男性的味道，散發着某種性感，讓她睡意全消失，只感覺自己的體溫不斷升高。

原本閉上眼睛的湯之玠這時突然睜開眼睛，迷濛而深情的看着她。

短暫的緘默過後，他將唇移向她的臉。

他沿着她的輪廓緩緩親吻，先是她的鼻、她的眉，見她沒有反抗，他向下探索，用吻輕輕刷過她的唇，再細嚼她的頸項，就像用一片羽毛撫弄而過似的。

感到體內有把火就要將自己融化，陶恬嘉擠出最後一絲理智阻止著：「等……等等。」

「恬嘉……我們再重新開始好不好？」他在她耳邊低喃。

「什麼？」她已經被他逗弄得目眩起來。

「我……我不想跟你分開……我們恢復以前的關係好不好？」他邊說，邊褪去她的衣服，伸手撫弄着她藏在內衣的蓓蕾，輕輕地吸吮擠壓。

「可是……你不是說……我們分手嗎？」她已經被他撩撥得全身虛軟無力，根本無法將話講全。

「我知道，可是分手之後，我才發現我不想失去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他的手滑過她全身的曲線……

陶恬嘉獃獃的望着天花板，像個木頭人似的。

她的身體……甚至是她的生命，似乎變了，像是分裂，再也回不來了。

明明是男歡女愛，心甘情願的結合，為何在身上得到快感之後，她卻覺得失落了某一部分的自己呢？而那是她永遠也追不回來的。

湯之玠溫柔的問道：「還在疼嗎？」

陶恬嘉忍着不適爬了起來，冷冷的回答他，「我想要回家。」

「恬嘉？」湯之玠不懂她的反應，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呀！怎麼反而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呢？

「我……我要回家。」她忽然覺得很委屈。

「恬嘉，你……我送你回家。」湯之玠覺得似乎不該勉強她。

「不要！」她叫了起來。

他知道女人向來敏感，可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難道她後悔了？沉默了半晌，他說道：「那我送你到車站。」

陶恬嘉沒有拒絕，兩個人穿好衣服，湯之玠送她出去，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湯之玠仍不知道她在生什麼悶氣？

一直到車站，她看着時間表，湯之玠才得以走近她。

「恬嘉，跟我說話好嗎？」

陶恬嘉看了他一眼，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會和他雲雨是她的意願，可是在深層的意識當中，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要……要說什麼？」她覺得滿心茫然。

「恬嘉……」看她這樣子，他疼惜的上前抱住了她。「相信我，我沒意思要傷害你，我只是想好好愛你而已。」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我只想回家。」她看來很疲倦。

「你回家好好休息，我會過去看你的。」

陶恬嘉沒有說話。

清晨的第一班公交車拖着轟隆隆的聲音駛了過來，湯之玠在她還沒跳上去之前，對她吩咐道：「回到家后打個電話給我。」

陶恬嘉上了公交車，向裏頭走去，她朝車外看去，湯之玠還站在那。

她不後悔把身子給了他，他是她喜歡的人啊！能夠得到他的溫柔與眷戀，她感到很開心。只是她在他們沒有任何名義的關係時，卻和他發生了親密關係，她感到迷惘……

「恬嘉，你昨天到底跑到哪去了？CALL你又不回，害我以為你被歹徒抓走了，又不敢打電話到你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說，你昨天到底跑到哪去了？」展韻姝在接到陶恬嘉的電話時，吼得像獅子似的。

好恐怖的噪音，震得她耳朵發麻。

「我昨天找不到你們，正好碰到之玠，跟他回家去了。」

「什麼？」展韻姝倒抽了一口氣。「你昨天晚上跟他回家？那你們……」她神秘兮兮起來。「有沒有怎麼樣？」

「沒有啦！」她不想承認。

「那你怎麼會碰到他？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麼？昨天我CALL你那麼多通，你都沒回，是不是因為跟他在一起，所以才故意不回？」

「不是啦！我是今天早上才發現我CALL機有你的訊息，知道你一定找了我一整夜，所以才趕緊回電給你。你現在在上班吧？別聊太久，我們下次再談好了！」

「喂？喂……」陶恬嘉已將電話掛斷了。

好煩哦！為什麼人要有這麼多麻煩？陶恬嘉將頭悶在枕頭裏，對自己失去處女一事，不曉得該如何看待？

雖然說社會上婚前性行為已相當普及，可是對她來說，她仍希望將她最珍貴的初夜留給將來的伴侶。但她並不後悔獻給了湯之玠，能和心愛的人有親密關係是快樂的事，可是……

能否和湯之玠走上紅毯的那一端？她根本不敢奢望。

在晚膳全家人一起用餐時，陶父突然開口，「恬嘉啊！那個常來找你的朋友，怎麼最近很少來我們家了？」

她差點吞不下飯。「哦！……他在忙。」

「下次把他帶進家裏坐坐嘛！不要每次都站在門外，對客人多不好意思。」陶母也說話了。

陶恬嘉低頭繼續扒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老哥更可惡，見她不說話竟然開始吐她槽：「不會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吧？」

「做人不要太任性，多體貼對方一些，你在家裏當大小姐也就算了，不要把這個脾氣也帶到外面，外面不比家裏……」陶父正經嚴肅的教訓，害她坐立不安。

說的好像都是她的錯，陶恬嘉相當不服，但又不好跟父親爭辯什麼。只能默默吃着飯，把所有的委屈和不滿都往肚裏吞，反正算她流年不利，做什麼都不順遂，只有逆來順受了。

她低頭道：「我吃飽了。」說完便離開飯桌。

小說完成寄出去后，陶恬嘉感到整個人好像被掏空了，頓失重心，其它的時間不知道要做什麼？

以前寫累時，還可以打打電話找湯之玠，要不就是跟他一起出去，而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小說結束了，她的感情也一片空白，連人……似乎也和以前不太一樣，有種空虛的感覺。

剩下的時間，該怎麼安排呢？

「恬嘉，不要整天窩在家裏，有時候也出去走一走呀！你那個朋友呢？怎麼都沒有他的消息了。」陶母發出疑問。

「我……我怎麼知道？」

「是不是分了？」陶母問得小心翼翼，怕刺激了女兒。

「哎喲！媽，你在說什麼，他只是我的朋友好不好？」陶恬嘉煩躁的叫了起來，躲進房間去。

可惡，她已經很不願想到他了，老媽幹嘛又提起這個人？

「恬嘉……」老哥叫她。

「幹嘛？」她的語氣很煩躁。

「電話。」

陶恬嘉將電話拿到房間，換了副溫婉的口氣：「喂？」

「恬嘉，是我。」

是他？陶恬嘉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湯之玠還會打電話過來，自從她上禮拜從他那離開之後，她就沒再跟他連絡，也可以說她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有事嗎？」

「沒事，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想找你談一談。你要不要出來走走？」

「你……你該不會又在我家門口吧？」他似乎很喜歡玩這種讓她措手不及的遊戲。

「你猜猜。」他想吊她胃口。

真討厭！就算他在她家門口她也不管了，這個人每次都這樣子，來她家只會帶給她麻煩。

「不想猜。」陶恬嘉根本沒興緻開玩笑。

「為什麼？」

「猜對又沒有獎品。」她將身子躺到床上。

「那我要按你家門鈴啰！」

「你……」

語未畢，家裏的電鈴真的大起，陶恬嘉被嚇了一大跳，跳了起來，趕緊從房間走出去查看，而老哥已經把人迎了進來。

「伯父、伯母好。」湯之玠進門后，彬彬有禮的打招呼。

「你好、你好，坐，請坐。英霞，泡茶。」陶父見了他，熱絡的招呼著，趕緊遣老婆去廚房準備。

「不用了，伯父，我知道時間很晚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帶恬嘉出去走走，會儘早送她回來。」湯之玠提出了要求，望向站在一旁的陶恬嘉。

真是尷尬，想必家人是把他當成她男朋友熱情的招呼，如果她說不是的話，不知道父母會有什麼反應？陶恬嘉暗忖著。

陶父仍是好脾氣的笑着：「嗯，年輕人出去走走沒有關係，記得回來睡覺就好了。」

陶恬嘉感到陶父講這句話是針對她而來的。呃……被他發現不對勁了嗎？陶恬嘉相當緊張。

「那我們先出去了。」湯之玠仍保持着從容的風範。

離開了家裏，陶恬嘉也不知道他將車子開去哪？徑自玩着手指頭，把十隻手指頭數過來又數過去，就是不說話。終於他悶悶的問：「怎麼都不打電話給我？」

他們已經超過半個月沒連絡了，陶恬嘉也不知道湯之玠在幹什麼？因為她根本不想面對他！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我……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麼早做那件事，可是又不能假裝那件事沒發生，所以……哎喲！不要問我啦！」她煩得很。

他將車開到他們常去的地點，在橋上將車停了下來。

「所以你都不跟我連絡？」

陶恬嘉不回答。

湯之玠語重心長的吐出：「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的誠意，而且我也希望我跟你不是只有這層關係，我想……我們還可以更進一步，像以前一樣。」

「當初是你說要分手的。」

「我知道。」

「那為什麼還要這麼說？是不是現在沒有別的女人，所以找我充數？」她故意說些會令他生氣的話，不想再聽他的好聽話，只有令他生氣，她才能保護自己不再沉溺下去。

她做到了，湯之玠的表情不太好看，他嘆了口氣，幽幽的道：「我過去是交過不少女人，和她們緣盡后，大家也都是好聚好散，即使分手后仍然是朋友，可是對你說出那些話后，我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那……那你想怎麼樣嘛？」她的態度軟了下來。

「我們再從頭開始好嗎？」他的態度充滿了誠意。

她也不是不想和他從頭來過，畢竟她喜歡他呀！只是她討厭他們之間不安定的情形。

當初要她當他女朋友的是他，要跟她分手的也是他，如今要複合的又是他，難道她只能處於被動的地位，而沒有一點選擇權嗎？

而且她對他們的未來實在感到惶恐，她不敢面對。

「再說啦！」

「恬嘉……」

「我再考慮看看。」

「我說陶小姐呀！你自己說要出來散散心的，怎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展韻姝看她這樣子也挺難過的。

好好的一個禮拜六下午，她可不想被陶恬嘉的情緒影響到。

陶恬嘉坐在快餐店裏喝着可樂，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哎！……韻姝，我好煩哦！」

「豈止你煩？看你這樣，我都煩了。」展韻姝打開西紅柿醬，將薯條沾著吃，然後推到陶恬嘉面前，「先吃點東西吧！」

陶恬嘉沒心情吃東西，「韻姝，現在我學長又回來找我，你說，我該怎麼辦？」

「找你是好事呀！以他過去的紀錄來說，他會回來找你，一定是真的喜歡你，對你有感情，才會想再和你複合。難道你不想嗎？」

她悶悶的道：「我不想見他。」

「不想見到他，為什麼？」

「我……跟他那個了。」

「你已經……全壘打了？」展韻姝眼睛睜得如銅鈴般嚇人。

「你小聲一點啦。」陶恬嘉左右張望，怕被人聽到。「就是這樣，我才覺得很煩呀！好奇怪，跟他那個后，我反而怕見到他了。」

「你在怕什麼？」展韻姝感到不解。

「不知道，我很不習慣這一點。哎呀！煩死了！」陶恬嘉拿起薯條就往口裏塞，沒想到突覺一陣噁心，將薯條吐了出來。

「恬嘉，你幹嘛？很臟耶！」展韻姝叫了起來。

陶恬嘉趕緊灌下一大口可樂，才吁出一口氣：「奇怪，剛剛突然想吐。」

「好好的怎麼會想吐……等一下，恬嘉，你……」

「你……不要說，千萬不要說。」陶恬嘉知道展韻姝要講的是什麼，她恐懼起來，甚至連那兩個字都不想聽到。

這幾天她渾身不對勁，人也提不起勁來，現在再看到展韻姝那擔憂的臉色，難道她……

「你這個月的月經來了沒？」展韻姝可不容許她再逃避下去，趕緊問道。

陶恬嘉心頭一涼，顫抖的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