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雷展德靜靜地擁著江雨森,看着她毫無戒心地依偎着他的胸熟睡,嘴角還噙著一抹甜美的笑意,一股暖意瞬間在他的心裏擴散開來。

他真的已經深深愛上這個小女人了。

但是,她是誰呢?

經過了昨夜,他更加確定懷裏的這個女人不是江雨森。

他那個經驗豐富的妻子,即使是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的時候也未曾顯露出一絲羞怯,而昨夜的江雨森是如此的生澀、害羞。

不管她是誰,雷展德暗自下定決心,他都要將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江雨森嚶嚀一聲,緩緩的睜開眼睛。她露出甜美的笑容,隨即又害羞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里。

雷展德受不了誘惑,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深深地吻着她……

繾綣過後,兩人都因疲倦而陷入昏睡,再度清醒時卻是被餓醒的。

雷展德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錶一看:下午兩點。

他們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吃多少東西,再加上如此劇烈的運動——雷展德終於體驗到「前胸貼後背」是什麼滋味了!

突然間,江雨森的肚子傳出一陣奇異的響聲,令他訝異地張大了眼睛。

江雨森羞紅了臉,低聲喝道:「不準笑!」

他抿一抿嘴道:「好,我不笑。」話才說完,卻尷尬的聽到自己的肚子也發出一串誇張的響聲。

江雨森忍俊不禁地用棉被蒙住了頭,躲在裏面偷笑。

「好哇!不准我笑你,你自己卻這樣子嘲笑我?」他開始動手呵她的癢。「看我怎麼教訓你!」

「不要!拜託……饒了我……」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吁吁的求饒。

「雨森——」他聲音喑啞地喚着她,熱情洋溢地吻上她誘人的紅唇,沒想到肚皮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好了啦!」江雨森笑着推開他。「再不起來我們都會餓死在這張床上。」

雷展德不禁感到有些歉疚。昨晚除了他送進她嘴裏的那顆烤蒜頭,雨森根本沒吃任何東西,而他卻只顧著與她溫存,一點也沒有考慮到她的情況。

他跳下床,一面穿衣服一面交待:「雨森,你先去洗澡,我去找吃的東西,馬上回來!」最後一個語音才出口,他的人影已消失在門外。

江雨森看他走得如此匆忙,眼眶不禁有些濕潤。

他必定是想到她昨晚粒米未進,才匆匆忙忙地跑出去找食物來給她填肚子吧!

她忍不住將臉埋進雷展德的枕頭,深深地吸嗅着屬於他的氣味。

直到庭院裏的餐桌擺上宵夜,這對消失了將近一整天的夫妻才出現。

雷海寧捉弄似的對他們眨眨眼,「二哥,恭喜你了。」

雷展德大方地笑了笑,江雨森的臉則是一片嫣紅。

「海寧,」她輕聲的問道,「小烈呢?」

雷海寧笑吟吟的回答:「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半了,他早就睡著了。」

江雨森吶吶地說道:「真不好意思,都是你在照顧他。」

「別客氣了!」雷海寧拉着她的手,把她帶到餐桌旁邊,盛了一碗湯給她。「你嘗嘗看這裏的薑母鴨,這種道地的滋味可是只有這裏才吃得到。」

江雨森道了謝之後,依言嘗了一口,不禁讚不絕口。「味道真不錯!我還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湯!」

方爾傑走過來,微笑着說道:「那就多吃一點吧!這可是我們自己養的紅面番鴨,再加上我們廚師的祖傳秘方,外面可是吃不到的呢!」

江雨森笑着道謝:「謝謝你們這樣費心招待我們一家人。」

「哪兒的話。快吃吧,吃完了我帶你們去夜遊。」

一伙人就這樣邊吃邊聊,直到將近午夜才結束這一頓宵夜。

由於今晚在一起聚餐的都是附近的鄰居或是牧場里的員工,對於夜遊沒有多大的興趣,所以真正參與夜遊的就只有方爾傑、雷展德夫婦,以及雷海寧四人。

和五光十色的台北比較起來,山區的夜晚自然較為單調平凡,卻也因此才擁有難得的靜謐和安寧。

江雨森牽着雷展德的手,只覺心裏充滿了寧靜祥和的感覺,她真的願意就這樣子跟雷展德共度一生。

方爾傑帶着他們來到一處木造的涼亭,涼亭外面是一個寬闊的平台,在炎熱的夏季,山裏的居民總愛聚集在這裏泡茶、聊天,但這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低於攝氏十度的氣溫打消了眾人的雅興。

「雨森你看!」雷展德指著天上的星星說道,「那是獵戶座,那三顆排成一列的星星,便是獵戶座的腰帶。」

「獵戶座?」她皺起眉頭,喃喃自語着,「奇怪,我印象中怎麼好像不是這個樣子?」

雷展德微微一笑。「你可能是記錯了吧!」

江雨森怔怔地瞪視着天空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的衝口而出:「我知道了!我是從另一邊看過來的!」

雷展德皺着眉頭,神色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說什麼?」

江雨森聞言一愣。是啊,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展德,」方爾傑憋著笑調侃好友,「你是怎麼欺負你老婆的?她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

雷展德無奈地搖搖頭。「她可能困了,才有些神精恍惚吧!」

江雨森仍然一臉迷茫地望着星空。印象中她似乎曾經這樣盯着星空看好長一段時間,她記得自己看到的星星更多、更清楚、更……

一些模糊的影像迅速的掠過腦海,她根本來不及抓住它們就消失了。那似乎是一些很重要的事。

「雨森,走吧!」雷展德輕喚着她。「爾傑和海寧已經走遠了。」

「再讓我看一下好嗎?」江雨森瞪着星空拚命的思索,想要抓回那些消失的影像。

雷展德一臉寵溺地看着她,嘴角泛起一絲笑容。

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在江雨森的身上,在她的身體四周幻化出一層銀白色的光暈,使她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聖潔的美——

雷展德的笑容忽然消失,他驚愕地死盯着妻子。

不是月光在她身上造成光暈,而是她整個人泛出一層銀白色的光芒!

雨森的身體會發光!

「雨森!」雷展德緊緊地抱着她,心裏湧現的恐懼讓他全身虛軟。

雨森的身體所呈現出的異象固然令他驚慌失措,但是他更害怕失去她。她就像是失去羽衣的仙女,暫時被拘禁在他的臂彎里,他害怕當仙女找回她的羽衣之後,將頭也不回的離去!

不!不管她是什麼,他絕不放她走,就算她真的是仙女,他也要毀掉她的羽衣,一輩子留住她!

「展德?怎麼了?」江雨森並未察覺自己的身體會發光,她只感覺到雷展德正深深地恐懼著某件事,某件和她有關的事。

「答應我,雨森,」他聲音沙啞的要求,「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會離開我!」

「展德!」她抱緊他的腰。「我答應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決不離開你。」

「永遠?」

「永遠!」她堅定的承諾。

雷展德激動地吻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全部的熱情傾注給她,彷彿這是兩人最後一次擁吻。

江雨森有些愕然。她可以感覺得到他近乎心碎的恐懼與溫柔,卻不明白為什麼。他在怕什麼?她使這麼的愛他,怎麼可能離開他呢?他怎能懷疑她?

帶着懲罰的心態,她有些用力地咬了他一下,在他反射性地放開她的唇時,她立刻狠狠地吻住他,像是在責備他的懷疑,又像是在給他保證。

他們全心全意地向對方付出,以至於沒有發覺那道逐漸接近的黑影——

「呦,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們!」一個刺耳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雷展德不悅地抬起頭來一看,發現方誌凱一臉猥瑣地站在兩人前方。

他立刻一言不發地拉着江雨森離開。碰上這個無賴,什麼興緻都沒有了。

「慢著!」方誌凱不懷好意地擋住他們的去路。「連個招呼也不打就想走?太沒有禮貌了吧?」

雷展德沉下臉,「你想怎麼樣?」

方誌凱笑嘻嘻地說道:「想和你攀點關係。」

雷展德冷冷瞪他一眼,「不必了!」說完,他拉着江雨森往前走。

「站住!」方誌凱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他們。「雷展德,我今天非要送你一頂綠帽戴戴,你老婆今晚得陪我!」

雷展德吃了一驚,頓時停下腳步。沒想到方誌凱居然有槍,而且還意圖染指雨森。他要怎樣才能奪下他手裏的槍,保護雨森不受傷害?

他冷靜地提出勸告:「方誌凱,你不要做傻事。」

「住口!我告訴你,只有我不要的女人,沒有我玩不到的女人!」方誌凱拿着手槍朝江雨森一比。「你過來!」

江雨森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幾步。

方誌凱露出淫笑。「脫!把你的衣服全部脫光!」

雷展德氣得青筋暴漲。「你——」

方誌凱立刻將手槍對準他。「不想活命的話,儘管向前。」他不耐煩的命令江雨森,「再不脫你老公就沒命了!」

雷展德大叫:「別聽他的!」

江雨森慘白著臉,緩緩地脫下外套。她寧可死去也不願讓如此下流的人看見她的身體,但是她不得不顧慮到雷展德的生命安全,她顫抖着手,一顆顆解開襯衫上的紐扣。

方誌凱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昨晚他根本沒機會一飽眼福,現在看到她脫下襯衫,乖乖!她的身材還真是有看頭!

雷展德趁著方誌凱分神的時候,冷不防地衝上前搶奪他手中的槍支,就在爭奪過程中,「砰」的一聲槍響,一股熾熱的衝擊力穿過雷展德的胸膛,劇烈的疼痛瞬間在他的胸口爆開。

他強忍着疼痛,繼續與方誌凱拉扯,直到另一顆子彈再度射入他的胸口,徹底的奪去他清明的神志……

***

雷展德慢慢的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立刻射入眼裏,他只覺地伸手去擋——

方誌凱!

昏迷前的那一幕頓時閃入他的腦海。雨森呢?他倏地坐起身子,卻發現有個人壓着他的胸口,定睛一看正是雨森。

怎麼回事?他不是挨了兩槍嗎?為什麼胸口一點也不覺得疼痛,他輕輕地推開江雨森,察看自己的傷勢。

除了襯衫上的血污和兩個破洞證實他的記憶之外,他的胸口根本沒有任何傷口,就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方誌凱呢?他四下張望,都沒有發現那個畜生的影子。

他低頭看向衣着整齊的江雨森。

方誌凱有沒有傷害她?

一想到她可能已經慘遭方誌凱的蹂躪,他的胸口就一陣抽痛。

「雨森,你醒醒啊!雨森!」雷展德語音哽咽地喚著。

江雨森呻吟了一聲,張開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麼了?我們為什麼會躺在地上?」

雷展德愣了一下。「你忘記昨晚的事情了嗎?」

「昨晚?我只記得我們在涼亭里看星星……後來的事情就記不起來了。」江雨森苦苦的思索著。為什麼記憶到這裏就中斷了?這是怎麼回事?

雷展德看見她一臉茫然的模樣,便知道她根本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了,但是方誌凱到底有沒有傷害她?

他開始動手解開江雨森的紐扣,檢查她的身體。

「幹什麼?」江雨森趕緊拍掉他的手。現在是大白天,有是在戶外,雖說四下無人,他也不能動手解開她的紐扣啊!

她一面扣上紐扣,一面責備地瞪了他一眼,卻瞥見他隱藏在外套下的血污。她驚駭地拉開他的外套,觸目驚心的猩紅讓她慌張起來,她迅速的解開他胸前的紐扣,卻發現他結實壯碩的胸膛上沒有半點傷痕,就連襯衫上的血污都沒有沾染上去。

江雨森不禁有些怔愣。「你到底有沒有受傷?」

雷展德反問:「你說呢?」

江雨森有些氣惱地瞪他一眼。「這算什麼回答?」

雷展德連忙安撫她。「別生氣,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我只記得我們昨晚遇上方誌凱,我還挨了兩槍,醒過來后就是這樣了。」

「你挨了兩槍?但是你並沒有受傷啊!你是不是在做夢?」她輕撫着他的胸膛,不解的問道。「方誌凱又到哪裏去了?」

「醒來后就不見蹤影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這件事別對任何人提起。」

「為什麼?」

「連我們自己都搞不清楚情況,要怎麼跟人家說?而且,方誌凱是爾傑的堂弟,我不想讓他難堪。」

江雨森點點頭。「也對,我們小心一點就是了。」

雷展德牽起她的手,「走吧!」他雖然有滿腹的疑問,但也只能等到以後再慢慢查探了。也許爾傑會知道方誌凱的事。

回到山莊之後,他們避開所有的人,回到房間梳洗乾淨,又換了一套衣服,才若無其事地晃到餐廳吃早餐。

方爾傑一看見他倆就開口揶揄:「昨晚的星星漂亮吧?」

雷展德有些不自然地道:「昨晚……你們後來到哪裏去了?」

方爾傑笑着回答:「昨晚離開涼亭后,我看見你們沒有跟上來就立刻回頭,想不到看見你們在涼亭里熱情四溢,我不好意思打斷你們,而且那裏離山莊已經很近了,你們應該不會迷路,所以我就和海寧先回來了。」

雷展德乾笑幾聲。「原來如此。」看樣子爾傑並不知道方誌凱回來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們昨晚的遭遇。「

這時候雷海寧牽着小烈走進餐廳,小烈一看到江雨森,立刻掙脫了雷海寧的手,沖入江雨森的懷裏。

他扁著小嘴委屈地說:「媽媽,你昨天到哪裏去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對不起,小烈。」江雨森十分內疚,昨天她根本把小烈給忘了。「我今天一定陪着你好不好?」

雷展德一聽到江雨森的話立刻靠了過來。「小烈,你媽媽生病了,所以昨天不能陪你,今天還是讓姑姑陪着你好嗎?因為媽媽的病需要休息。」開玩笑,雨森好不容易才接受他,怎能這麼快就讓小烈給霸佔了?

江雨森愣了一下,隨即漲紅了臉。「展德!」她羞惱地跺着腳。

小烈見狀也跟着拗起來,他緊緊地抱着江雨森大叫:「我不要!我要媽媽陪我!」

「不行!」雷展德想也不想地拒絕。「你有姑姑就夠了,不要來纏着媽媽!」

看着一大一小為了霸佔她而起了爭執,江雨森簡直快被打敗了。她從沒想到雷展德鬧起脾氣來竟然會這麼孩子氣。

就在父子倆還在爭吵不休的時候,一個牧場里的員工突然沖了進來,神色倉皇地說道:「不好了!少爺!有人發現志凱先生受了重傷,可能快不行了!」

方爾傑大吃一驚,馬上沖了出去,雷展德神情有異地看了江雨森一眼,隨即跟了出去。

江雨森看着他們倉促離去的背影,隱隱感覺到方誌凱的受傷似乎跟她和雷展德脫不了關係。

會不會是展德為了保護她,錯手殺傷了方誌凱?

她不由得皺起眉頭。方誌凱固然該死,但為了這種人坐牢實在太不值得了!等展德回來她一定要問清楚方誌凱的意外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

在焦灼不安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好不容易等到雷展德回來,她立刻迎上去問道:「情況怎麼樣?」

雷展德神色凝重的回答:「當我們趕到現場時,他已經斷氣了,根據警方初步研判,他很可能是喝醉酒之後,從我們昨晚觀星的地方摔下山崖。」

雷海寧直覺不可能。「那個涼亭的高度並不足以致命啊!」

「如果只是跌下去的話最多是摔斷腿罷了,但是方誌凱的身上還帶了一把槍,他摔下去的撞擊力使得整柄槍戳入了他的腹部,又在山崖下躺了一整夜,能支持到早上已經算是奇迹了。」

他冷淡的敘述令雷海寧皺起眉頭。「哥哥,你似乎很討厭方誌凱?」

雷展德看了她一眼,明白她並不知道那晚的事情。「就在我們到達的當晚,他企圖非禮你二嫂。」

雷海寧倒抽了一口氣。「哥哥!你該不會——」

雷展德立刻打斷她。「沒有!你別亂猜!我雖然討厭這個人,但是還不至於要取他的性命。」

江雨森忍不住說道:「照你的敘述,他應該是昨發生意外,但是——」

雷展德立刻開口堵住她的話:「我們昨晚並沒有看見他!」

江雨森愣了一下,驀然明白雷展德這麼說的理由。

他想保護她,他以為方誌凱的意外是她造成的。

有一瞬間她幾乎要笑出來,她怎會有那個能力傷害方誌凱?但是,那段空白的記憶又令她怔住了。那段空白的記憶會不會跟方誌凱的死亡有關?

***

因為山莊里出了這樣的意外事故,雷展德在幫助方爾傑處理完一些事情之後,便帶着家人先行返回台北。

回到台北之後,雷展德不時地向方爾傑打探消息,直到得知警方最後以意外事件結案之後,他才暗暗地鬆了口氣。有關那一晚的記憶,雨森依然是一片空白,而且她的身體也沒有再出現過異象。幸好如此,不然老李夫妻倆非給嚇死不可。

至於雷海寧,她似乎敏銳的感覺到某些異狀,卻決口不提方誌凱的意外,只是默默地觀察他們倆。雷展德不知道她是否在懷疑什麼,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顧慮這些,他相信即使雷海寧知道了什麼,也絕不會做出不利於他們夫妻的事情。

江雨森站在庭園中仰望着雷展德。他上班已經快要遲到了,卻還坐在三樓的陽台上沉思,雖然他是老闆,但是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幾乎天天遲到,她已經開始擔心他會不會被員工給開除了。

此外,她也發覺雷展德經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他雖然越來越溫柔,但是她可以感覺到他十分擔心她會突然失蹤,他不但不讓她單獨出門,還一有空就回家守着她,儘管她一再地向他抗議,他卻只是微笑着吻去她的不滿。

也許是方誌凱的死亡留下了陰影,等這件事漸漸被淡忘之後,雷展德就不會這樣子了。

她自我安慰地想着,不知不覺地踱到了門口,然後,她看見一個男人站在鏤花的鐵門外默默地看着她。

他的外形十分普通,普通到讓人過目即忘。中等的身材,休閑式的裝扮,絲毫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那雙飽含智慧與溫和的眼眸牢牢地吸引住她。

他輕聲的詢問:「你過得快樂嗎?」

江雨森直覺的回答:「是的,我很快樂。」

「開門,讓我進去。」他的聲音溫柔得像是在請求,而不是在下達命令。

江雨森不假思索地打開鐵門。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無法拒絕,只知道聽從他的指示似乎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他慢慢地走到江雨森的面前,十分溫柔的舉起雙手,從她的頸側滑入她的發內,捧起她的頭部,兩眼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江雨森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卻沒有阻止他突兀的行為。他的手指搓揉着她的頭皮,她感覺到像是有一股電流刺激着她的腦部,令她的思緒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任他為所欲為,沒有任何憎惡的感覺。

「可憐的孩子!」他低語,順手將她擁入懷裏。

她靜靜的依偎著這個陌生的胸膛,感覺好像回到親人的懷抱里一樣,非常溫馨舒適。

他溫柔地看着江雨森。「好好照顧你自己,我過一陣子再來接你。」

江雨森一陣茫然。「接我?」

「是的,我會再回來的。」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轉身離去。

江雨森不發一語地看着他離去,感覺到內心裏的狂亂思緒如潮水般不斷的湧上來,形成一個強力的漩渦吞噬她所有的知覺;她激勵抗拒著那股莫名的力量,隱隱的感覺到自己平靜的生活即將產生重大的變化。

她為心中的波動感到恐懼,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雷展德。她需要他撫平自己的不安,她是如此深愛着他,深愛着這個家,她不願意失去目前幸福的生活。

她在樓梯的頂端找到了雷展德,但是他一臉憤怒地看着她。他沒來由的怒火嚇住她了。

雷展德咬牙切齒地說道:「會情郎了?」

她驚惶失措地為自己辯白:「不!我沒有!」

她的驚惶看在他的眼中,卻成為心虛的反應。難怪她一再爭取單獨行動的自由,原來是要出去會情郎!

「剛剛那個人是誰?」他不帶感情地質問。

雷展德的反應讓她心痛不已,她慌亂地搖著頭。「我……我不知道,我沒看過他——」

「你沒看過他?」他憤怒地抓住她的肩膀大力的搖晃,長指深深地陷入柔嫩的肌膚。「你竟然讓一個陌生人這樣抱着你!」

她痛得大叫:「放手!你弄痛我了!」

「賤人!」他憤慨推開她,用力甩了她一個耳光。

江雨森被打得眼冒金星,但是他殘酷的言詞更讓她心痛。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幾步,當雷展德伸手想抓住她時,她卻誤以為他還想繼續傷害她,倉皇得更往後退,忘了自己正站在樓梯的頂端——

伴隨着一聲驚叫,她纖弱的身軀自樓梯頂端重重的墜落。

***

「雨森!你終於醒過來了!」

江雨森慢慢地睜開雙眼,雷展德蒼白焦慮的臉孔立刻映入眼中。她微感詫異地看着他略微紅腫的雙眼。

他哭過?為什麼?

江雨森想伸手為他拭去臉上的淚痕,卻發現全身虛軟,完全使不上力。她想起昏迷前的一切,虛弱地問著身邊的醫師:「我怎麼了?」

她等了半天,沒有人告訴她答案,雷展德是一臉悔恨、默不作聲的低着頭,醫師則是欲言又止,她不禁神色凝重起來。

「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醫師遲疑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我必須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你流產了。」

她原本蒼白的臉霎時變得幾近透明。「你——你說什麼?」

醫師有些不忍地繼續說道:「因為這次的意外,你失去腹中一個多月大的寶寶。你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了嗎?」

江雨森無助地看着他。「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的變化,我……我不知道是懷孕造成的……」她輕撫著小腹,心中無限哀痛。她竟然不知道這裏曾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她完全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好好的保護他。

醫師輕輕地說道:「我很遺憾。」

她深吸口氣。「醫生,我想休息一下,好嗎?」失去了孩子,再多的安慰都無濟於事,她需要空間來哀悼她的孩子。

「雨森——」雷展德握住她的右手,她卻像是被燙到般迅速抽回。

她別過臉,冷冷的說道:「請你出去!」

「不!我不走!」他執拗的再度握住她的手。

她不再抽回自己的手,卻以沉默來表示抗議。

醫師看到兩人僵持不下的場面,伸手拍拍雷展德的肩膀說道:「雷先生,你太太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你還是暫時離開,讓她靜一靜會比較好。」

雷展德猶豫了一下問道:「她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應該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雨森,你休息一下,我下午再來接你回去。」他緊握了一下她的手才放開。

他走到門口,差點和一名急奔進來的護士撞個滿懷,他抬頭一看,叫道:「雷展德!你又對她做了什麼?」

雷展德臉色一沉。「不關你的事!」

「你——」江采蘋不禁氣結。「蠻子!」她啐了一聲,懶得再理會他,直接走到病床邊握住江雨森冰冷的小手。「雨森,你怎麼樣了?」

「我……流產了。」她抬起頭來試着擠出一個笑容,只能勉強牽動嘴角。

「是雷展德造成的嗎?」

江雨森沒有說話,眼淚瞬間滑落。她伸手想要抹去淚水,怎麼也抹不幹凈。「我以為我夠堅強,可以不在別人面前掉眼淚……」

她突然用力地掩住自己的口鼻,硬生生吞下即將逸出口的嗚咽。

江采蘋抱住她,哽咽地安慰她:「如果你想哭,就放聲哭出來吧!」

上次江雨森車禍入院時,她剛好休假出國旅遊,沒能來看她,不過後來看到雷展德已經改變態度,而且自從他們一家人從東部旅遊回來之後,夫妻倆的感情更是好得如膠似漆,她也就放心多了。

沒想到今天居然聽到雨森被送進醫院急救的消息,由於醫院裏的許多同事對雨森並不陌生,在她趕過來的路上,還聽到幾位同事在討論著,說這次的意外是被雷展德推下樓所致。

想到這裏,江采蘋不禁義憤填膺地怒瞪着站在門口的雷展德。他倒好,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那裏,受盡委屈的雨森沒有呼天搶地地哀號,更沒有任何的怒罵,只是默默地留着淚。

「采蘋!」江雨森低低的說道:「不要亂猜,展德沒有推我下樓。」

江采蘋氣極地推了她一把。「到現在你還替他說話?」

「我會墜樓確實與他有關,但不是被他推下樓。」江雨森抽了幾張面紙擦拭臉上的淚珠。「我並不是替他脫罪,我只是陳述事實。」

江采蘋無奈的嘆了口氣,不再和她爭論。「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江雨森遲疑了一下,「采蘋,你曾經說過我可以到你的地方借住幾天,你現在還方便嗎?」

江采蘋點點頭。「當然!你想搬出雷家嗎?」

「我——」

「我不準!」雷展德怒氣沖沖的沖了過來。「我絕不會讓你離開。」

江雨森淡淡地說道:「別這樣,我們好聚好散吧!」

雷展德沉聲說道:「你答應過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離開我。」

「你也說過絕不會再傷害我。你做到了嗎?」

「那是個意外!」雷展德擰眉瞪她。「更何況我親眼看見你和一個陌生人在庭園裏摟摟抱抱,你希望我怎麼想?雖然我承諾決不再追究你的過往,但並不表示我能夠容忍你再度出軌。」

「也許我以前認識那個人,但是他絕不是我的情夫。」她澀澀的一笑。「再說,就算我要偷情,怎麼會選在自己的家裏?還是你待在家的時候?」

「那麼……」他聲音感澀的問道:「你為什麼允許他抱你?」

「我感覺到他的擁抱只是出自朋友的安慰,並不帶有任何情慾的成分,也許那個人曾經是我的朋友。」她淡然一笑,「反正你也不相信,何不讓我走?」

他陰鬱的拒絕:「我不會讓你走的!」

江雨森不理會他,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說起來還真巧,我算是在醫院裏認識你的,現在又在醫院裏離開你,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在醫院——」

雷展德一把捉住她的手腕,用力扣緊。「你別想走!」

江雨森看着他,輕輕地說道:「我們別說再會了,就這麼分手吧!」

雷展德震了一下,隨即惱怒地大吼:「休想!」他猛然扯開她身上的被單,不顧她的掙扎硬是抱起她。「我現在就帶你回去,你休想離開我!」

「雷展德!你要做什麼?」江采蘋拚命地捶打他的肩膀。「雨森現在還不能出院,你快放她下來!」

雷展德冷冷的撇下一句:「我會帶她回來複診!」

在江采蘋的阻止下,他依然帶着江雨森離開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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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美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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