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室內本來就陰暗,加上阿爾豐和伍德陰暗的靈力氣息,已經讓這咫尺的空間佈滿了壓抑感,可是星赤忽然發現,比起這個男人帶來的氣壓,原先室內那種感覺,簡直算得上舒適的天鵝絨鋪就的溫馨小屋!

「陛下,是您。」收斂了臉上的興奮神情,伍德彎腰行禮。

被鎖在牢內不能動彈的阿爾豐,也虛弱地叫了一聲「陛下」。

漫步走進地牢,奧伽站在阿爾豐的面前。奇異的事發生了!那些黑色的硝水在他腳邊無聲沸騰,卻似乎也懼怕於他身上某種力量,竟然自動地讓出一條水路,隨着他移動腳步,始終不能靠近他的腳邊!

舉手抬起金髮青年已經被折磨得冷汗淋漓的臉,奧伽淡淡道:「我叫你照顧新來的同伴,可你卻欺負了他。」

頓了頓,他赤紅的眼眸寒光一閃:「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公然罔顧我的意願了。」

阿爾豐望着他,眼中沒有應有的害怕和愧疚,卻有種奇怪的神色。

「我還以為,你這麼生氣,不是因為我沒有服從你的命令,而是因為我動了他。」

他嘻嘻一笑,居然笑得嫵媚而輕蔑。小聲地將失了血色的嘴唇湊到奧伽耳邊,他輕輕道:「假如我不是跑到了那個小傢伙的床上,撕開了他的衣裳,你會不會像現在這麼生氣?」

靜靜看着他,奧伽的手指忽然一收,看着阿爾豐因為痛苦而猛然蹙起了眉頭,他淡淡道:「阿爾豐,你的膽子真的越來越大了。」

咬牙忍着下巴上似乎要被活活捏碎的劇痛,阿爾豐忽然覺得:假如再說出任何一句挑釁的話,他眼前的王,真的會就這樣舉手殺了他!閉上眼睛,他終於不敢再逞強冒犯。

冷哼了一聲,奧伽回身向著門外走去。

「放了他吧。」星赤忽然在他背後開口。

「現在還不行。」奧伽冷冷道。

沒有再說話,星赤足尖一點,已經躍在空中。張手一揚,一道亮銀的細鎖劃過暗沉的空間,直向地牢對面鎖著阿爾豐的那面牆壁飛去!

「咄」的一聲,那道銀鎖的末端張開一隻尖利的爪子,牢牢攀附在牆上。身隨鏈動,星赤揉身飛去,矯健的身體已經吊在了阿爾豐的面前。舉手直揮,他手中亮出一把不知藏在哪裏的銀匕,向著吊住阿爾豐手腕的那條粗鎖鏈劃去。

「回來!」大喝一聲,奧伽臉上有絲隱約的怒氣,雙手一拍,滿地的黑金硝水猛然沸起,向著星赤的背後怒卷直擊!

連頭也不回,星赤單手后擊,掌風掃過之處,黑浪被鼓動地向後連退好幾尺,同時,他的匕首閃著寒光,已經毫不猶豫地划斷了阿爾豐手腕上的鎖鏈,「噹啷」一聲,火花四濺,阿爾豐應聲而落。

兩個人的重量一時全都承擔在那條細細的銀鏈上,火花暗閃,那個小小的鋼爪忽然鬆動,猛然向下一墜!

與此同時,奧伽催動的那股硝水,已經沸滾著,重新撲向兩個人的身前。

兩個人都疾速下墜,腳下是無邊無際的硝水,無處着力無法閃避,眼見着,就要一起跌進那片滾翻的黑金硝水裏。

眉宇間怒氣更盛,奧伽冷冷哼了哼,手臂高抬往回,猛然撤回了魔力,那股咆哮的黑色硝水的勢頭像馴服的野獸般,嗚咽著悄然退了回去。

就在這時,星赤和阿爾豐已經雙雙跌了下來,正落在已經安全的地面上。

「啊!」痛呼了一聲,阿爾豐鮮血淋漓的雙足幾乎快要被腐蝕得見到白骨,咬牙強撐,才能勉強不會倒地。

緊緊攙扶住他,星赤的眼光,銳利如星。

「就算他對我出手,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他傲然道,「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任何人為我出頭。」

鋒利如刀的眼光盯了他一眼,奧伽慢慢走到阿爾豐面前。

伸手握住他慘不忍睹的雙腳,奧伽巨大的手掌中,慢慢滲出一片藍瑩瑩的光。焦爛的雙腳漸漸鮮血止住,皮肉重生,很快,一片清涼中,阿爾豐腳上的筋骨和肌膚就像春天的植物一樣發芽繁殖,在他們眼前,一點點神奇地回復了原貌。

「這次饒過你。記住,下次再違逆我,我會把你整個人都投進這硝水裏。」淡淡在他耳邊低語,奧伽鬆開了他的腳,轉身伸手握住了星赤的胳膊,「你跟我來!」

緊緊攥住星赤,奧伽把他一把拉進了自己的寢宮,狠狠揚手,把他扔到了房間中的大床上。

心裏「咯登」一下,某種不好的記憶頃刻浮現在腦海里,星赤咬牙,一個翻身,就要從那個充滿危險意味的地方逃開。

可是,奧伽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欺身上前,他猛然再度推倒正欲逃離的少年,重重地將自己的身體壓在他身上,渾身散發着叫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任何人為你出頭?」他毫不留情地伸出牙齒,飛快地咬住了星赤玲瓏的耳垂,「你以為我這麼生氣,是為了誰?」

星赤的身體,在輕輕發顫。明明知道應該冷靜,可顯然,被這樣一個危險恐怖的男人壓在身下,想保持一貫的冷靜沉着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他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漲紅。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的眼睛,也正在一點點,不受控制地變幻著顏色,漸漸透出赤紅來。

該死,阿爾豐那樣色情的欺辱都不能引起他任何的眼眸變化,而這個男人的一個微小動作,居然就能調動他努力剋制的情緒!

「阿爾豐沒有真的佔到我的便宜,我說了,我不是小孩子,不用你來管我和他之間的事!」他大聲吼道,企圖掩飾內心的無力感。

奧伽也敏銳地覺察到了這個細節,他鋒利的眼神盯着星赤鴕鳥般閉起的眼,忽然微笑了:「你真的以為我是在為你出頭?還是你也像阿爾豐那個笨蛋一樣,自作多情地覺得,我因為他碰了你而生氣?」

他這算什麼意思?星赤從牙縫裏吐出冷笑:「你不過是討厭他挑戰你的權威而已。」

眯起眼睛,奧伽臉上的怒氣消散了:「不錯。你也最好給我記住,這個地下空間里,我才是唯一的、至高無上的王者。所以……」

他重新低下頭,火熱的手掌帶着不容拒絕的姿態,潛入了星赤的腰帶:「無論是阿爾豐還是你,服從我就好了。」

星赤渾身猛然一個冷戰,被他的手掌觸及的地方,不知是敏感還是驚懼,立刻浮起一層細小的疙瘩,就像觸了電一樣,居然有剎那的不能呼吸。

不能失去控制,要冷靜。他反抗不了的,假如這個男人想要他的話!

「你要我投入魔族,就是為了收養一個床上的寵物?」他終於克制住想要猛然躍起,一拳砸向眼前男人的衝動,靜靜地開口。

沒有停下手指,奧伽好整以暇地握住了他的下身,滿意地感覺著那形狀美好的**。還是那麼敏感,只被他這麼輕輕一握,就已經顫巍巍地挺立起來,和主人臉上那種像要被屠宰一樣的隱忍表情比起來,這個小東西顯得很精神。

「寵物的話,比食物好得多不是嗎。」他微笑,「何況你本來就是我們魔族的人,既然甘心接受我的庇護,就該做好全身心服從我的準備。你該知道,身為魔族之王,我挑選食物也好,寵物也罷,都是很挑剔的。」

身上火熱的堅硬已經勃發地頂在了星赤的下身,他含糊地道,「你應該感到幸運。」

無意中抬頭,他的神色一窒。

那個少年的臉上,沒有羞憤和惶恐,甚至沒有頭一次被他侵犯時的強作鎮靜。淡淡的譏諷和不屑是那麼明顯,正寫滿在那張俊秀明朗的臉上。

「你那是什麼表情?」奧伽淡淡開口,皺眉觀察着他。

「正如你看到的,我是個無處可去的異類。」星赤冷笑道,「既然得到你的保護得以棲身在這裏,我想,我的確應該學會忍受這種事情。我猜阿爾豐就是這樣,被強逼着上過你的床,卻因為一點點忤逆,而落到那種凄慘的境地。」

所以他打算聰明地順從些,就這樣張開他的雙腿?奧伽揚起眉毛,不知怎麼,心裏有種怪異的感覺。這樣的反應,不像是幾天前那個鋒芒畢露的卧底小獵人,甚至,不像片刻前那個不顧一切去救阿爾豐的驕傲少年。

下身的器官忍耐得幾乎發疼,他幾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立刻進入這個少年的身體!上一次被那突發的狀況打斷,這幾天來,天知道為什麼會時時刻刻地想着,想像著和這個吸引了他目光的少年**在一起的情景。

狠狠地,衝進他那柔韌的身體,擊碎他驕傲的面具,讓他那雙有着人類特徵的漆黑眼眸,呈現出他們魔族才有的赤紅,假如那顏色膽敢消褪,那就一遍一遍地,讓他高潮,讓他尖叫着再也變不回去!

是的,他是那麼想完全地把眼前的這個少年變成真正的魔族,而不是什麼混血的東西。

可是,要用這種方式嗎?要在他那種不屑的眼光里,進行這讓他期待已久的佔有?

一瞬間,奧伽陷入從未有過的猶豫。

假如這個時候強行將這個少年納入自己的羽翼下面,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少年將會永遠用那種讓他不快而不屑的眼光看着自己。

強壓住慾火焚燒的身體里的渴望,他慢慢坐了起來,鬆開了星赤。

「這些天過得怎麼樣?」他輕鬆地轉移開話題。

「還好。」星赤迅速地坐起身,不動聲色地遠離了奧伽。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得有多麼厲害——像有重鼓一樣重重撞擊心室,那種感覺簡直和死裏逃生沒什麼區別,直到現在,他仍然懷疑奧伽會隨時撲過來,他的眼睛清楚瞥見,那個魔族之王的那裏依舊劍拔弩張,堅挺無比!

「哦?我還有點擔心呢,怕你沒辦法適應魔族們喜歡的黑暗環境,又或者想念你原先的盟友們。」奧伽的眼睛深不見底。

星赤沉默了一下,冷冷道:「盟友?已經不是了。就連養我長大的那個人,也是我的殺母仇人。」

那個獨身來救他的男人?想起那個人拚死將星赤護在身下,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他的攻擊的那一幕,奧伽的眼光越發深沉:「是他養大了你?可是看上去,他卻完全不懼怕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當然不怕,因為他想不到你會解開我的封印。」星赤淡淡地道,「你知道我的父親為什麼在我生下來沒幾天,就拋下我和我母親,自殺在獵血同盟總部的大廳里?他是被獵血同盟的人連手逼死的。」

單薄的身體顫抖起來,他的語聲越發嘶啞:「而我的母親,趕到同盟去的時候,也就這麼死在那個人的手裏。他為什麼要養我?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他以為封住了我的記憶,就可以把我養成一個按照他的意願去殺人的機器。什麼戰鬥,什麼任務,都是他微笑着用來騙人的東西。」

「可你是他親手養大的,你還是對他有種特殊的感情。」奧伽伸手抬起他的臉,細細觀察着他的眼睛,緩慢卻如同驚雷的話語尖銳地吐出來,「你喜歡他,對不對?」

渾身一震,星赤猛然甩開他的手掌,咬牙盯着他:「你……說什麼?」

「不想承認也沒什麼。很多時候,小孩子總是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微微一笑,殘忍的神情倏忽浮現在奧伽英俊的臉上,「好在我已經幫你殺死了他。你完全不用掙扎了——在那種包着養育之恩外殼的依戀之情和殺親之仇里徘徊,會讓你發瘋的。」

細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星赤垂下眼帘:「是的,他應該已經死了。不用我動手。」

***

大約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跑到筑波山上,已經連着很多天,星赤都會出現在那棵熟悉的大樹下。

陪着他的,還有一個小東西。

抱着膝蓋坐在樹下,星赤伸手揪下一大把鮮嫩的草葉,放在身邊那個長得肥嘟嘟的小灰兔嘴巴邊。就是幾天前被他救下的那一隻,居然很有靈性地認得了來這裏的路,不知是貪戀每天星赤給他帶來的食物,還是它的窩根本就在這附近,這幾天,它居然熱門熟路地天天來這一片玩耍,早已經和星赤混得很熟了。

「小灰,你都認得這裏了,真好。」星赤輕輕地說道,「你都沒有別的朋友嗎?沒見你的同伴們呢。」

老實不客氣地嚼著汁肥葉嫩的馬藺草草葉,小灰兔斜眼看看他,好像在說:你不是也一樣嗎?

眼神有點黯淡,星赤悵然地點點頭,有點自嘲地道:「是啊,我也沒有什麼同伴。同盟那邊……我一時是回不去了,而這邊魔族的人,我討厭他們。」

臉上忽然有點火辣辣的,他恨恨地抿住了嘴唇。魔族是一個情慾旺盛,濫情濫交的種族嗎?為什麼那個奧伽和阿爾豐,會不約而同地,都對他作出那種可怕的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小灰兔卻忽然豎起了耳朵,驚慌不安地向著四下里張望着,紅紅的眼睛裏露出驚疑的神色。

「怎麼了?」星赤驚訝地抬頭看看靜謐依舊的樹林,也猛然臉色一變。

結界出口的方向,有種越來越大的異能力,從微弱到狂大,是這麼來勢兇猛而霸道,似乎根本不屑於有任何內斂的行為!除了那個人,還會有誰?

「快點離開這裏!」他短促地叫,有點慌亂。

晃着耳朵,小灰兔猶豫地轉身向後跑,卻又反折回來,咬住了星赤的褲腿,想要拉着他一起跑。

星赤低低地俯下身抓起它:「那個人暫時不會對我不利的。」

看準靈力傳來的相反方向,他拿準腕力,拎着小兔的耳朵,將它遠遠地拋向了草叢。

被他遠距離地拋起又落下,小灰兔穩穩地落在叢林深處,猶豫着回頭看了看,它居然又死命地跑了回來,重新咬住了星赤的褲腿。

仰起頭,它小小的紅眼睛裏居然充滿了擔憂和焦急!

心裏不知什麼樣的滋味,星赤就那樣怔住了。很快地,他狠狠心,再度把它扔回到草叢裏:「不用啦小傻瓜。你才要學會保護自己。」

小灰兔終於抵抗不過對那股力量的恐懼感,靈巧的身影藏在了深深的草叢后,卻沒有跑遠。

怎麼不知道跑得越遠越好?這隻擔心他的小笨兔。

日色漸沉的山谷深處,果然很快出現了奧伽的身影。

銀色的頭髮在沉沉的天色中,依然閃著金屬的亮澤,隨着他的身影高高飄起。

「這裏有什麼有趣的事嗎?你已經在這裏流連了好些天。」他走近,立在星赤面前。

「空氣好,視野開闊。你呢?為什麼到這裏來?」星赤淡淡道。

點點頭,奧伽赤紅的眼眸泛出驚人的正紅,迎著西方的最後一縷夕陽餘暉,相應成輝。

「六月六日就要到了,我想來問一問你,你現在有沒有準備好,認同自己的身分?」

奧伽的眼中,除了絢麗,還有一種平日少見的驚人熱度。

「六月六日……」星赤喃喃重複。

傳說中魔鬼之子降臨的日子。

魔族的力量六百年一個輪迴,而這個六百年間,黑暗的能力最容易聚集爆發的那一天,就是每年的六月六日。

「不錯。」大笑着,奧伽傲然道:「血族的貴族們已經同意和我們魔族連手,在那個時候從地下城裏傾巢而出。」

「光是那個非官方的獵血同盟,就有非常多的異能者了,這些人絕不會輕易妥協的。」星赤道。

「獵血同盟?再強大的異能,也不過是出自人類身上。」奧伽微笑,「而人類,是比魔族血族都孱弱得多的生物。速度、力量、體能……哪一樣能比得上我們?」

他冷冷一笑道:「知道古希臘的阿基利斯嗎?那個全身上下都沒有弱點,唯獨腳後跟沒有浸過地獄之河河水的英雄?」

「知道。」

「強大如他,尚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你以為,孱弱的人類沒有嗎?」奧伽哼然冷笑,「受傷后緩慢的復原能力,這就是人類最致命的阿基利斯腱。想想看——作為一個富有戰鬥經驗的前人類獵人,你該知道的,血族和魔族連手后那種互補的力量,最有優勢的地方在哪裏?」

互補?星赤微微打了個冷顫。

血族行動速度敏捷,魔族殺傷力驚人,人類中的異能者固然有很多能夠單獨擊敗他們,但是……假如那個人類的獵人是面對血族和魔族的連手進攻呢?

被魔族擊傷后,假如有血族就在附近,隨之撲上來大肆吸食他受傷后流出的鮮血?

又或者是,被血族嚴重傷害后,有魔族的同伴狙殺過來,趁機吞噬他的靈魂?

星赤忽然覺得身上的寒毛悄然立正,倒豎的感覺清晰異常。

「一樣的,就算是力量增長中的魔族,也一樣有致命的弱點——誰的身上都有阿基里斯腱,就連你也一樣。」他看着奧伽,緩緩地道。

「不,我沒有。」奧伽溫柔的笑了,就像在聽一個笑話,「你知道每一代的魔族之王出生時,會怎樣?他們會得到路西法的祝福,用他的一滴血滴入洗禮用水中,浸泡整整六天——而我被浸泡的時候,沒有人捏着我的腳後跟,也就是說,我身上並沒有任何軟弱的地方。」

星赤不說話了。

「你該知道,一旦大規模侵犯人類,會遭到人類堅決的反擊和抵抗。」他很久才低聲道。

就算血族和魔族的連手再可怕,只要給人類喘息的機會,就一定能找出大規模有效的武器吧?古往今來,尚且沒有那個種族,能真正戰勝過看上去孱弱無比的人類啊。

「哦——沒有人要大規模地殺死人類。」奧伽搖搖頭,胸有成竹地道,「我們只是想得到足夠我們生存的空間。比如血族想得到足夠多的新鮮供血;而我們,也只求讓更多的魔族可以從此安然地覓食。」

臉色有點陰沉,他冷冷地望着筑波山那霞光五彩的山頂:「沒有任何理由,我們魔族的子民就該生活在這陰暗而貧瘠的地下,乾巴巴地找尋那點兒低等的食物來果腹。我要更多的魔族可以像很多年以前一樣,可以隨心所欲地吞噬食物鏈中更高級的靈魂!」

「為什麼一定要是人類?吸食動物的精魂已經足夠魔族生存了。」星赤皺眉道。

「日本東京的菱美集團,已經是你們的根據地了。怎麼,那個集團里離奇地變成植物人的人類員工,不夠滿足你們嗎?」

「不夠。」奧伽冷笑,要看穿他一樣的鋒利眼光緊緊盯着他。「人類為什麼能成為現在數量最多的高等生物?因為他們體力雖然不濟,但是很多時候足夠聰明。而你要知道,吞噬聰明的生物和低等的生物,對於魔族來說,意味着完全不同的生存質量。」

沉默良久,星赤道:「既然這樣,人類也應該聰明到有辦法反抗你們。」

「你錯了。」奧伽大笑,「一開始當然會遇到抵抗,但是假如他們發現面對的是超自然的能力,會很快妥協的。」

星赤的眼睛,明亮的光芒一閃,卻沒有再說話。

「實力面前,由不得他們。」傲然一笑,似乎為了證明什麼,奧伽身上的靈力驟然增加,一道驚人的光圈驀然從他腳下散開,就像平靜水面被投入了一塊巨石一樣,泛起層層光影的滔天漣漪。

彷彿受到這股漣漪的催動,他腳下的土地,也忽然開始震動,沙沙的響動從四面八方不約而同地響起來,就像有無數蠢蠢欲動的生物在地下伺機而動。

星赤靜靜看着四下里涌動暗流的土地。驚人的不是這些動靜的威力,而是它們越來越大的規模。腳下的震動頻率和範圍,已經不是一個筑波山地下的魔物群所能帶動的了,或許,已經傳到了千里萬里之外!

那都是些什麼?奧伽能夠調動的力量嗎?

像是看到了他的疑問,奧伽輕聲道:「不僅僅是供我們驅使的魔物而已,凡是能感應到我的召喚的魔族子民,也都在回應。」

就像是要證明他的話,筑波山上的土地,忽然一起,崩裂出大大小小的裂縫,像是地震,又像是山崩,無數本該屬於暗夜的生物悄然從那些裂縫中探出頭來。

有低劣醜陋的低等魔物,也有俊美高挑的高級魔族!

現在不是午夜,原本不該是魔族喜歡出沒的時間。但是星赤已經發現,這些魔族和以前遇見的不同,很顯然,在這初夜時分,他們就已經開始興奮!

六百年一次,魔族本身的力量會有一次從弱到盛的循環,看來這是真的。就連那些低等的,極度喜好午夜的魔物們也雙眼炯炯有神,絲毫沒有衰弱傭懶的神態。

沒有得到奧伽阻止的訊息,那些魔物已經開始貪婪地四下轉動着頭顱,向著身邊一切能夠發現的動物發動襲擊。

沒來得及歸巢的山鳥,仍然在覓食的野獸,已經棲息在窩裏的各種生物,整個筑波山上,眨眼間,瀰漫起一股巨大的血腥之氣。

無數聲哀嚎厲叫,生命瀕死時發出的慘烈叫聲充斥了整個耳膜。

奧伽的眼睛,赤紅更盛更明亮,而星赤一直平靜如波的臉色,卻在同一時刻,忽然想到了什麼,赫然變色!

恐怕沒有生物,能夠逃脫這筑波山上魔族的大片襲擊!

「一次小小的演習,僅此而已。」奧伽眼中嗜血的光芒閃爍地無比強烈。

可他對面的星赤,眼神里卻慢慢浮去一種很奇怪的情緒,像是有什麼在裏面翻滾沸騰,又像是被什麼硬生生斬斷了什麼讓他疼痛的東西。

「你怎麼了?」也覺察出他的異常,奧伽觀察着他的臉色。

「沒什麼。」有點魂不守舍,星赤的眼光,半天才從遠處的某個地方收回來。「很少見這麼大規模的血腥而已。」

「還是從小生活的環境和我們不同啊。」奧伽微笑起來,身上的靈力慢慢收斂,四周正在大肆吞噬生物靈魂的魔物們,終於開始也慢慢潛回了地下。

靜謐再度降臨。

「你看見了?對於這次的戰爭,每一個魔族都是歡欣鼓舞,心甘情願地臣服在我腳下,渴望我帶領他們去到更為廣大的天地。」奧伽靜靜望着他,「而你,要藏起來,不去看那樣的場面嗎?」

「……」

淡淡笑了笑,奧伽的笑居然有那麼一點溫柔。伸手攬過他,他滿意地體會著少年忽然的僵硬。

「放心,我暫時不會對你再做什麼,在你決定真正臣服在我身下之前。」他沉沉地道,「六月六號就要到了,那個時候,你不參加,也可以。但我要你站在我身邊,看着這場我親手導演的人間巨變。那個時候,你再選擇要不要真心敬畏。」

「知道了,我會站在那裏。」星赤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響應,臉上面無表情。

「有時候,我會很好奇,你到底恨不恨那些造成你父母雙亡的人類?」慢慢輕撫着他柔軟的黑髮,奧伽殘酷的話語充滿誘惑的意味,「跟在我的身後,參加這近在眼前的戰爭吧,鮮血和殺戮是最有效的心靈止痛劑,它會讓你覺得痛快淋漓,會讓你覺得,所有卑微狡猾的人類就是該這麼哀嚎著死去。」

慢慢地抬起頭,星赤望着他,原先漆黑的眼睛裏,有種灰暗的顏色氤氳徘徊。

「會嗎?」他的聲音如同被蠱惑的夢囈,「是那樣嗎?」

「是的,我保證。」奧伽微微笑起來。

夜終於陷入最暗,不知什麼時候,奧伽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靜靜地站在那棵樹下,星赤彷彿雕像一樣平靜的身體,忽然動了!

他躍向不遠處那片草叢的速度,就像是一支離弦的強弩射出的箭,帶着某種驚慌不安,狂沖了過去。

顫抖著雙手,他撥開了草叢。

一片血腥。一團快要看不出形狀的殘破軀體上,鮮血還在慢慢地流淌。那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已經閉上了,灰溜溜的身體縮成了一團。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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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圍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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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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